1 不第之才

酒肆里嘈杂声此起彼伏，店家伙计忙得不亦乐乎。这时候巧是饭点，用饭的，聚众饮酒之众呜呜泱泱，呵斥声吆喝声和在一起，处其中不多时便觉得头脑混沌一片，想不得任何事了。小肆空间不大，却足足填满了一大屋子客人，门口临时又添置了几把桌椅，竖摆在门口与大街之间。便是这样，也再腾不出多余一个位置了。

大街的人流里斜出来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小肆门口。这人一身灰袍长衣，中间一根胡皮子束腰，腰间悬着一柄三尺长剑，滴滴拉拉地快要拖到了地面。这人来到店门前，从肩上把行囊拿下来提在手里，冲着店里喊道：“店家，老三样咯！”

店家伙计一路小跑从屋里迎到门口，满脸带笑：“啊呀，原来是陆先生来了，好好好，您先坐着，老三样，马上来，您稍等。”说着话赶紧把门口刚腾出来的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一通打扫，不多时便腾出一张干净的席位。

陆先生落座，把行囊和长剑放在桌面一角，取出一本书看了起来，算是打发这无聊的等待时间了。

一把剑轻轻地放在了桌子的另一端，同时那把剑的主人向店内喊道：“店家，一碗肉汤。另十个饼子包起来做干粮。”

陆先生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那人，年龄与自己相仿，生的阔目挺鼻，面孔棱角分明。只不过打扮却邋遢随意一些，络腮胡子围着下巴密密麻麻一圈，粗一看便是江湖中行走的角色。

陆先生继续翻着手中的书，不做再多打量。他本就是一个书生，这种江湖上的人士本就是避之不及，若再遇上一个不讲理的武士，单凭自己的几分拳脚指定是吃亏的那一方了。虽然自己也像模像样的配了长剑，但也只能防一防胆小的贼人，碰上真章的时候，也只能束手就擒，求告上天保佑了。

这时候店家伙计端着吃食走了出来，把一切摆放停当，恭谦道：“陆先生，您的老三样齐了，慢用。”

店里的客人来的快散的也快，不多时便走得寥寥无几。这时陆先生也用完了饭，招呼伙计付了帐，起身收拾行囊便要离去，伙计拜了谢，边收拾桌子边问道：“陆先生这是要出远门啊？”

陆先生泯嘴苦笑，叹了口气：“是啊，要回昆阳了。此去了却梦长安，万里书剑不复回。就此一别了。”

伙计没能听懂，端着盘子回了店内。

“先生为何这样决然？”

问话的是桌对面的江湖武士，此时他也用餐完毕，把桌子上的剑提在手里，似乎也正要离开。

陆先生黯然道：“我这样的书生何用？文无及第之才，武无缚鸡之力。想我科考如此数十载，到如今未得分寸功名，所谓百无一用。倒不如归乡故里，伺候上几亩闲田，了断此生罢了。”

江湖武士嗤笑一声：“哼，你这才是幡然大悟。这种世道不值得再去讨什么功名，不过是同流合污罢了。清流流于山野，而非这万人坑中。”

陆先生诧异非常，此人似乎对当朝有着极大的不满，言语间竟然将这繁华当世的长安比作万人坑。纵然自己万般失意，也只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此人这般言论，是足以下狱蹲班房的了。

陆先生赶忙按住武士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武士倒是轻松，冲店内喊到：“店家，结账！”

陆先生劝道：“阁下言语过激了，莫再如此讲话，时局非常，被有心人听了去告了密，要蹲班房的。”

武士不屑笑了一声：“呵！我本就是行走这江湖之中，刀口舔血命系腰间的亡命之辈，何来惧他！正如你所说，如此时局，老百姓讲句公道话要进班房，这世道的功名还要他做甚？！”

听罢此话，陆先生心中豁然开朗。世风日下，朝内早已是乌烟瘴气，中了功名无非也是同流合污，未必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不想如此多日的落榜郁闷被一个江湖武士点拨，倒也有几分不可思议。

“阁下真是一个大彻大悟之人，陆某受教了。”

“呵呵，先生尽管消遣我。”

“在下昆阳陆伯年，阁下大名？”

“凤台张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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