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雏龙院

第二章 雏龙院

十年后，煌湳帝国，雍朔郡郊。

教导养育他们的，并非父母；彼此相依为命的他们，也并非姊妹兄弟。雏龙院，是一所孤儿院。院长给这里取了个文雅的名字是不想让孩子们被“孤儿”二字刺痛，也包含了一份“望子成龙”的殷切期盼。这里的人普普通通，这样的生活平平无奇。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黎明将至，皎月未隐，雏龙院的院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小男孩。男孩看上去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深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身材要比同龄人更加挺拔一些，黑色的短发干净利落，一身衣服不算华贵，倒也整洁。

男孩悄悄地走到雏龙院的围墙边，轻松翻墙而出，落到地上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从其熟练的动作来看俨然是个“惯犯”。落地后，男孩抖了抖肩，深呼一口气，便乘着淡薄的月光向远郊处的树林中快速跑去。

男孩在树林中闪展腾挪，一个紫金色的环形项坠也随之不断跳动。此时如果有人看到他，一定会不自觉瞪大了眼睛，惊讶于男孩身敏捷的身手，黑暗之中茂密的枝条和坑洼不平的地面对他来说似乎根本算不上阻碍，身影微动便可轻松避让开来，极速跃进之间，居然要比一般成人还要快上几分。

在一处小瀑布旁，男孩停下了脚步。瀑布不过十米多高，清水打地，形成了一个小湖泊。脱下外衣鞋袜，男孩几步便爬上小湖旁的一块圆形巨石之上，盘腿打坐，双手结印。此时天将亮未亮，正是黎明中最冷的时刻。

在冷风吹拂中，男孩胸膛微微起伏，体内的有股银色气流随着经脉流动，构成一个完美的循环。微微的光点从四面八方被吸附而来，沁入身体，而在循环往复间，气流有了一丝丝壮大。但这种增长很快就停止了，银色的气流仿佛受到了某种限制，不在增加，流速却不受控制地越行越快，很快便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起来。

“嘶啊……”男孩浑身如烙铁般通红，头上汗珠密布，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不知何时，暗红色的纹路从男孩身上浮出，一条、两条、三条……很快便布满了男孩全身，在其身上构成了一个个玄秘的图案，条条纹路时隐时现，在黎明中发出暗淡的红光。

男孩汗如雨下，咬着牙结完最后一个印式终止了气流的循环，来不及擦汗，就忙不迭地起身一跳，扑通一声跃入湖心。有了好一会才从水面探出头来，再看男孩，此时身上的红纹已经褪去了大半。

伸直了脖颈儿，男孩吐出了一股子水柱以排解郁闷，随即颓然一叹，放松了四肢漂浮在湖面上，自言自语说道：“唉！又失败了，灵能虽然有所增长，但还是无法突破到一阶，身上的封印在故意限制我的等级。这样看来，在解放第一层封印之前我是到不了十级了。”说罢，单手拿起贴在胸口上的环形紫金项坠，男孩将其对着天空，把吊坠中间的圆眼对准晨曦中将要隐去的月亮，一个玄秘的图纹随即出现，再一点点的消解不见。目光再转到举起的右臂，赫然有一处与项坠中相同的图纹。不过此处图纹并不像别处般线条行云流水，反倒是戛然而止，如同被抹去了一部分。揉了揉手臂上的红纹，他喃喃道：“这才解开一半啊……”

圆环吊坠之中动图，正是第一层封印的解放之法；而眼前这个孩子，正是十年之前于缚神之口降临的原君炎。奇怪的是，君炎能清楚地记得自己降临之后的全部经历，但在降临之前的内容，却全部遗忘，记不真全，如同梦醒一样，只残留着一种像潜意识一样的感觉影响着自己。

“貌似降临出了问题，遗漏了很多记忆啊。”君炎拍了拍头，“这下子麻烦大了，只剩下一丝感觉，重要的信息和知识都遗失了。”又看了一眼项坠，自我宽慰道：“还好有‘钥匙’在，等我解开第一层封印，应能恢复部分记忆吧？”不敢耽搁，君炎闭上了双眼，心中回想刚刚看到的解印之法，驱动体内的银色气流冲向对应的红纹，在灵能的飞速消耗下，红纹也极其缓慢的在一点一点地被抹除掉。

“糟了，该回去了。”君炎正睁开眼一看，天色早已鱼肚泛白。于是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三两下便潜到湖边上岸。头发一甩，调动所剩无几的灵能，贴身衣物便干了大半，慌忙的穿上衣袜，起身便往回赶。

又到了院墙下，双手一扒双脚一踹，再配上一个华丽的转身，君炎轻松的越过墙头，又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嘿嘿，真帅。”君炎小小的自恋了一回。

“是呐，好帅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君炎抬头一看，一个秀发及腰，身穿淡蓝色碎花裙的少女却在不远处的台阶上轻轻鼓掌，笑盈盈地看着他。

少女的名字叫作柳清清，儿时一家人被战争波及，唯有她幸免于难，昏睡在清水河畔的柳荫之下时被院长发现，便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希望她可以告别痛苦的过去，迎来全新的人生。柳清清正值豆蔻年华，五官精致，算不上惊艳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露出小两个浅浅的酒窝，倒是有几分邻家女孩的亲切感。

“额，清清姐，早啊！”君炎尴尬的打了声招呼，不等他解释，少女便两三步走到跟前，伸出青葱玉手细心地为其整理凌乱的衣领，顺便检查了一下君炎的衬衣。嗯，湿的，还没干透。

东窗事发，君炎感到大事不妙。慌忙解释道：“清清姐，你听我说，我没走远，就是出去跑个步，出了点汗，所以在小湖洗把脸，真的就洗了把脸，我没下湖玩……”

清清依旧看着他笑而不语。

没等君炎再张口解释，一位老者出现在不远处雏龙院的院门处，向二人走来，嘴里还打趣道：“啧啧啧，小娃子年纪不大，瞎话倒是张口就来。”老者个子不高，胡子拉碴，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衣，手里还端着一个烟斗吧唧吧唧地抽着，“可惜就是这扯谎的水平不咋地，人家女娃子不信哩。”此人脚步虚浮，身上带着酒气，显然昨晚没少喝。

君炎看到老者，顿时感到头大，双手合十拜托道：“古老头，你就别添乱了，行行好。”

清清转头看向老者，星眸微嗔，手扶柳腰，说道：“哼！古爷爷，我还没说你呢！您把门看紧点，君炎他还能出去乱跑吗？外面那么危险，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又万一在湖里遇到了危险怎么办？君炎他还小，不懂事，您都那么大年纪了，还玩忽职守。”又转过身来，纤手对着君炎额头一戳，说：“你呀你，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偷偷溜出去玩水。你现在灵窍未开，能不出体，完全没有自保之力，万一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在天元世界，将十个力量等级划为一个阶段。一至九级称零阶，十至十九级为一阶，以此类推。在一阶之下，人的灵窍还未开通，灵能只能以最原始的形态储存在修炼者经脉之中，滋养着肉体与骨骼，不能离体。只有当修炼者晋入一阶，开辟灵识之后，再修炼而来的灵能才开始有了修炼者的属性，方能学习各种术式。

清清说完后微微一顿，似乎又似反应过来什么，将手从君炎指向老人，问道：“不对呀，古爷爷，你这个月的酒早该喝完了才对，难不成你又偷偷地从……”

没等清清说完，古老头就吹胡子瞪眼，气得直摆手，“呐呐呐，你这女娃子，好端端的咋还扯到俺这个糟老头子身上了，莫要胡说八道。”边说还边朝后退，又抽了两口烟，“俺老头子还有事没干，没空听你俩小娃子瞎叨叨。”说完便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地走了，嘴里还嘀咕着：“哎，俺忙得很，忙得很呐……干那么些活连口酒也喝不得？”

看着老头摇摇晃晃的背影，清清和君炎相视一眼，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少女开心的样子，君炎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下来。原君炎可以不在意很多人，但柳清清不一样。这个姐姐一样的大女孩，在他心中有着特殊的位置——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亲情吧。

也许对于雏龙院的其他孩子来说，院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亲人。但在君炎看来却并非如此。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在雏龙院原君炎总嗅到一丝丝危险的味道，那是一种感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像是乌云压在了胸口，越积越厚。雏龙院并不简单，君炎对此深信不疑。但清清姐，会不会也陷入危险呢？

君炎就这样望着她的侧脸，想着想着便出了神。收敛完笑意的清清发觉男孩在发呆，就又用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男孩的额头，说：“想什么呢？淘气鬼，要是还让我发现你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我可就要教训你咯。”说完五指收紧，粉嫩的拳头在君炎眼前晃了晃，还作势朝着胸口打了他一拳。

君炎在一瞬间清醒：管它未来有什么危险，由我来保护眼前这个少女就是。骤时思绪畅通，心中豁达。对着清清姐一笑，“嗯，好！”，便是做了回应。

清清此时并未察觉男孩的小心思，左手将一缕青丝绕至耳后，右手拉住君炎便向屋子里走，“光顾着说话，正事都忘了！我去帮玉妈妈布置餐具，你去叫弟弟妹妹们起床，走啦！”

“好。”

“咦？怎么回事，今天这么乖的吗？”

“嘻嘻，这是秘密！”

二人在一楼大厅分开。清清小步跑向厨房，而君炎则上到了二楼，几步便到了卧室门前。推开门，数个小床整齐地摆在房间里，几个孩子还在呼呼大睡。君炎深吸了一口气，

“起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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