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笨蛋

‘吱’的一声，房门再次被关上，江小鱼的身影从守静堂中走了出来，反身将房门轻轻合上。

不知道云曦师姐有没有找到天雪师姐

暮色降临，里面的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想到这，江小鱼轻叹一声，自从朝闻峰这次变故发生，这位这位天雪师姐再也没有出现，找遍整个朝闻峰也是如此。

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他不是瞎子，又岂能看不出师父与师姐既为父女性格自是极为相似，可愈是如此便愈是让人担忧，一旦钻了牛角尖便再也出不来，否则两人也不会因为当年师母之死这么多年都没有说过话。只是江小鱼实在不明白，父女两人明明很在意对方，却始终不愿和解。

时间，究竟是一位旁观者，还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江小鱼同样没有答案，世间万物终究在时间长河的裹挟下滚滚向前，甚至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古往今来，我们多少次都无比的希望能告诉过去那个曾经不懂得珍惜为何物的少年不要轻易放手，但幡然醒悟时那个少年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那里自怨自艾。也许，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变过，每个人都不过是在重复前人的故事。

那个被自己称为师父的人昏迷不醒。

无名师兄不知去向。

天雪师姐始终没有出现。

这一刻，朝闻峰上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主心骨，只剩下守静堂外的夜色由淡转浓。江小鱼静静守在守静堂外，亦是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微风吹来，带着夜色浓重的寒意。头顶月色明亮，落在守静堂前的地面上，宛若铺了一层淡淡的白霜。耳边传来守静堂外的风铃声响，体内的蜀山剑诀心法运转。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江小鱼忽然心有所觉，从入定中醒来。但见月光下，一道身影从竹林中缓缓走来，脚踩着月光，衣带随风摇曳，如踏雪而来。

是天雪师姐。

微微一愣神间，女子已经向这边走来，就在两人错身而过时，江小鱼轻声道：“师父在里面。”

“嗯。”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身影在守静堂门前停了下来，一双手伸出想要推开房门却停在了半空。

江小鱼见状不由地轻叹一声，脚下抬起却是向外走去。毕竟这段心结因两人的心结而起，也只有当事之人才能解开。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门派大比了，蜀山之上相较往日亦是多了几分紧张的气息。一年的时间所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然上次下山经历了九死一生，对修炼一事大有裨益，但有些东西终究不是一蹴而就。

很快，朝闻峰弟子居住的竹屋就在前方，四周的紫竹轻轻摇曳，平添了几分仙家圣地的出尘之意。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让人有些自顾不暇。江小鱼路过住处时脚下一顿，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推门而入，明亮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房间照的宛若白昼，江小鱼轻车熟路的走到床边，手中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个布包。摊开看来，里面有他许多在山下时的东西。

大嫂的玉簪，还有上次没有用完的银子……。

下一刻，江小鱼从里面一样东西拿起一样东西，待他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可以看清手中的是一直样式算不上精美的步摇。

随着夜色加重，四周的寒意也愈来愈盛，就连朝闻峰上的紫竹摇曳也变得愈发舒缓起来。时间悄然流逝，直到东方启明星现，天色开始泛白。

一夜未睡。

江小鱼在问天崖上静静地伫立，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蜀山依旧悬立在云海之上，如同亘古以来的那样。

如果不是无名师兄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问天崖上。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江小鱼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回过头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缓缓走来。

女子最后停在了他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同样静静地望着云海的方向，不发一言。江小鱼收回目光，也如女子一样目光再次落向云海深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云海深处的云汽不断变幻，云聚云散云卷云舒，在这一刻仿佛与问天崖上的两人无关。

问天崖上，女子的声音响起。

“他..他会不会死？”

江小鱼闻言轻叹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轻声道：“师父功力深厚，一定不会有事。”

只是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肯定。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将娘的事情怪罪于他，他也不会如此自责。”

“都怪我，如果那天不是我将娘的事情告诉他，他也不会出事。”

“都怪我，如果不是......。”

女子口中喃喃自语着。

旭日初升，清晨第一道光落在这位师姐身上，这一刻隐隐透着几分柔弱之意，江小鱼心中不由地一软：“没有人希望这一切发生，师父他老人家也是如此。”

恍惚间，青州城的一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那漫天的青光中大哥大嫂望过来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他开始明白其中的意味，语气亦是多了些许的伤感：“身为父母总是希望能把所有的东西留给子女，我想师母如果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师姐怪罪自己。”

一定是的。

江小鱼迎合阳光望去，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师弟，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女子转过身来，目光望向江小鱼的方向，口中忽然一叹。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江小鱼微微一怔，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吧，于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只是一个忘不掉过去的笨蛋罢了。”

此间言罢，又是一阵沉默。云海深处的云汽依旧不断起伏，或高或低，或急或缓，江小鱼转过头，但见阳光落在女子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他将手深入怀中，掏出那支在巴山镇买下的步摇，坠子断掉的地方已经被抽出的丝线编好的绳子再次连好：“之前在巴山镇看到师姐喜欢就买了下来，一直没有机会送给师姐。只是后来这支步摇在师弟与人交手中不小心损坏了，这次修好希望师姐不要嫌弃。”

“如果师姐不......。”

江小鱼见女子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步摇之上，却没有动作，以为她不喜欢，连忙补了一句。

话未说完，但见女子已经伸出手来将他手中的步摇接了过去，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很喜欢。”

做完这一切，两人之间再次沉默了下来。就在这时，一阵破空声自头顶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女子的身影落了下来。来人的目光落在两人之间游移了片刻，最后落在女子手中的那支步摇之上。江小鱼看清来人的身影，连忙行了一礼，道：“云曦师姐。”

云曦闻言将目光移开，再次看向两人时眼中多了一丝复杂，想起昨日她回夕瑶峰复命时，自家师尊水月大师的一声轻叹：算了，天雪这孩子和凤儿师妹一样重感情，偏偏性格又极为坚韧，若是她决心躲起来，恐怕没有人能够找到她。

这位同门师妹身上发生的一切难免让人心生怜意，但这对小师妹而言恐怕有些不太公平。

江小鱼只觉眼前的云曦师姐的神情有些复杂，便听到对方再次开口：“师尊她老人家很担心师妹，特吩咐师姐前来唤师妹前去夕瑶峰。”

“师妹知道了，这就随师姐去见水月师叔。”

尹天雪点了点头，手中的莫邪剑祭起。

“那好。”

云曦闻言点了点头，看了一旁的江小鱼一眼，亦将冰螭剑在手中。

两道剑光向远方疾驰而去，直至没入夕瑶峰中，末了，江小鱼收回目光，不由地轻叹一声。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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