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何去

Dang。

一声脆响，一柄通体紫色的仙剑横空出现将莫邪剑挡下，令它难进分毫。

“江师弟。”

蜀山弟子和灵台寺僧众见江小鱼陡然出手阻止，望过来的目光中泛起几分惊疑之色，而尹天雪看清那柄仙剑的主人的模样，亦是微微一怔。

绿裙少女望看到江小鱼的身影，眼神迸发出一丝光亮，却是很快黯了下去，脸上犹自挂着独自的倔强：“江小鱼，你走开，我才不要你来救。”

此话一出，宛若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巨浪，自古正邪不两立，这不只是两道师门长辈告诫，更是一道万年来不可逾越的鸿沟。无论蜀山还是灵台寺，亦或是其他修行门派，一旦发现有人行此欺师灭祖之事，轻者修为尽废，重者形神俱灭。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正一邪原本不该有联系的两人身上游移不定。

“让开。”

尹天雪注视着江小鱼的脸庞，沉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望过来，就像一道道利剑仿佛要将他刺穿，竟是比那直面万千魔教妖人还要令人难受几分，江小鱼手中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小鱼......。”

唐雪见脸上挂着万分焦急，向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她身旁的一双手拉住，但见云曦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可是......。”

唐雪见还欲争辩，却被云曦锐利的眼神所摄，在她的印象中，这还是平日里性格最是温和的大师姐第一次目光凌厉如此，不怒自威的模样倒有自家师父的几分相似。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尹天雪的目光渐渐转冷，江小鱼不敢看她的眼眸，却能感受到莫邪剑剑光如水，透着一股万古不化的寒意。

江小鱼依旧沉默不语，而他的既不承认亦不反驳，让场中的气氛顿时变的愈发微妙起来。灵台寺僧众除了为首的空闻和尚知晓当年的青州城发生的变故，望着场中心中尚存几分疑虑外，其他的灵台寺僧人则是满脸怀疑。若非这总归是蜀山门内之事，恐怕早就引起哗然一片。不管这件事的结果为何，蜀山身为天下正道执牛耳者，自然要有一个交代。廉刑看了江小鱼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意，天玑剑隐隐出鞘，似乎只要他承认了与魔教勾结便要当场将他斩杀，而其他蜀山弟子的目光则是愈发的复杂。

“我相信他们不会害人......。”

江小鱼嘴唇动了动，只是连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无力，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任何语言都无法掩盖两人是魔教妖人的事实。

话未说完，江小鱼忽然心有所觉，循着目光望去，但见顾灵道脸上的熟悉被怀疑、不解、痛心还有一丝仇恨所取代时，却是失去了所有辩解的力气。

“江师兄......。”

迟钝如石头者亦能感受到江小鱼身上的萧索之意，眼中有些不忍。

江小鱼抬起头，但见他眼中虽无其他正道弟子那般尽是戒备，却也下意识的握住身旁的降魔杵，不由的神情一黯。

数年的同门之谊以及这几日的朝夕相处，终究还是敌不过一句正邪有别。可是，若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绿裙少女两人死在曾经的同门手中，他的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

“你走吧。”

尹天雪突然收剑，冷冷地道：“永远不要回来。”

“尹师姐，不可......。”

话音未落，所有人心中一惊，宋子瑜等蜀山弟子纷纷出声阻止。

场中情形一变再变，灵台寺僧人虽然有些错愕，但出奇的集体保持沉默。长门弟子齐昊的目光打量了尹天雪一眼，又再次落在江小鱼脸上，始终没有上前。

“师姐......。”

江小鱼同样一脸惊愕，而伊人已然转身。

可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对方眼角的余光中透着的几分乞求之意时，心头莫名一痛，是如此的痛彻心扉，不过江小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尹天雪的身形仿佛随时间定格在一起，下一刻，莫邪剑洒出一道银辉，足以将整个画面分成黑白两半。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所有人捕捉到了尹天雪眼中迸发的杀机，心中顿时一惊，但是无奈银辉速度极快，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要结束了么？

江小鱼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却是苦笑一声，他不知道今天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只感觉那道光越过黑白画面的边缘消逝下去，如此的迅速，分明是一个女子伤心欲绝后的寂灭。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想要将过去的一切抓在手中的笨蛋罢了。

“够了。”

一声暴喝在耳边炸响，熟悉的天蓝色剑光映入眼帘，还有唐雪见那身火红色的身影。

“雪见......。”

江小鱼心中五味杂陈，轻呼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雪见却不知江小鱼心中想法，望向尹天雪方向，沉声质问：“难道，你真要将他打死你才甘心么？”

“让开。”

尹天雪冷声说道，目光冰冷如铁，不带一丝情感：“不然我连你一块杀了。”

唐雪见摇了摇头，身形丝毫未动，手中的蓝琊剑已经握住，而尹天雪眼中冷意更盛，场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其他人则是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毕竟江小鱼是朝闻峰一脉的弟子，若是在蜀山之上，是杀是剐也该由朝闻峰一脉首座定夺。

空闻和尚知晓这位江师弟的心性终究有些不忍，正欲开口劝阻，就在这时一个朗朗的声音响起，突然打破了这份对峙：“我相信江师弟不会是魔教的奸细！”

“师兄，你醒了。”

顾灵道一脸惊喜，想要说话却见常诚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而后目光平静的望向场中方向，再次开口道：“我相信江师弟不会是魔教的奸细！”

所有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常诚不知何时从昏迷中醒来，凭借着仙剑站起来，此时看起来虽仍有些虚弱，但其目光明亮，不染凡尘。顾灵道见状连忙扶在他身旁，看着自家大师兄望着场中面色如常，丝毫不顾忌一番言语引得所有人纷纷注目。

“尹师妹……。”

这时，一直在众人身后沉默不语的齐昊走上前来：“这件事虽说是朝闻峰一脉的事情，但牵扯甚广，我想道玄师尊定然会查明原因，到时候自然会还江师弟一个公道。”

“阿弥陀佛，齐昊师兄所言极是，尹师妹不如还是等回到蜀山之后禀告道玄真人再作定夺吧。”

空闻和尚也上前开口，道。

言罢，他看了江小鱼一眼，心中却是幽幽一叹。眼前少年曾蒙一位同道前辈所救，又得至善方丈赞赏，他自然不太相信这位江师弟是魔教妖人安插在蜀山的奸细，只是不知道他的这番执着究竟是否值得？

尹天雪的目光落在江小鱼的脸上，似乎想要将他看透，但见江小鱼始终埋着头，不敢与之对视，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亦不让人知他心中所想，唯有蓝琊剑的剑光映在他的脸上，幻隐幻灭。

“天雪……。”

云曦终究放心不下小师妹会在莫邪剑下吃亏，上前正欲开口。

话未说完，但见尹天雪已然将莫邪剑收回，而后剑光如水，下一刻便裹着她的的身影化作的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自始至终头也未回。

听到破空声远去，江小鱼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莫邪剑的剑光消失的方向，想要追出去，却发现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或许非是不想，而是不能吧。

另一边，黑衣少年此时已然来到绿裙少女身旁将她扶起，两人立在距离正道弟子十丈开外。

绿裙少女脸上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想要靠近却犹豫不决，那黑衣少年则目光闪烁的打量着江小鱼，神色颇为复杂。江小鱼依旧手握紫青双剑而立，若说方才出手还有几分冲动，纵然百般审视初衷，终究源于一句不忍，但此时下来心中空荡单的一片，虽无一丝后悔，亦无半分悲喜。

一行人看着江小鱼怔怔地出神心中皆是一叹，以道玄真人嫉恶如仇的性格，无论结果如何，这位江师弟一旦回了蜀山定然是凶多吉少。

“三位师妹。”

齐昊望着莫邪剑的剑光远去，深深的看了一眼江小鱼，便回过身向着夕瑶峰三位女弟子郑重行了一礼：“师兄有些不太放心天雪师妹，就麻烦你们照看一下。”

轩辕遗宝出世，除了唐雪见之外，此行夕瑶峰的离辰与云曦两人都没有受伤，此前稍作休息之后便恢复如初了。

“齐师兄，客气了。”

云曦同样有些担心这位天雪师妹，点了点头，也不多言，正要拉着小师妹与离辰一起御剑而起。却不料唐雪见突然甩开她的手，兀自倔强道：“我不要走，我要陪着小鱼，师父那么疼我，她一定会……。”

话未说完，云曦突然切在唐雪见的脖颈处，任凭自家小师妹眼中那一抹哀求之色仿佛能照亮整片天空却无济于事，只见唐雪见身子一软，终于不甘的倒在她云曦怀中。。

“各位师兄，见笑了。”

云曦歉意地一笑，祭起手中的冰螭剑抱着唐雪见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离辰则狠狠的剜了江小鱼方向一眼，只觉迷雾森林深处的光芒落在这位江师弟的脸上愈发的让人看不透，即使隔着数丈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剑光一闪，身影亦消失在原地。

待一切平息，齐昊看了江小鱼一眼，似乎有些话要说，却见迷雾之后，一个面色冷峻的黑衣男子的身影渐渐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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