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温华亭

阳平县，仍然还处于军管阶段。

新任的县委干部，很多都是地方和地下工作的同志转任的。温华亭这个县委书记其实也是临时的。

这里能够在全国都解放的情况下，还会出现蒋匪收编土匪，割据山区的现象，就说明了这里的基层工作的底子还差得很远。

县委的院子是以前县衙，清代建筑，民国沿用，现在仍然沿用。县里的大小官员虽然换成了自己的同志，但是一些职员基本上沿用了旧官员，有些人甚至是日伪时期留下来的。

而包括温华亭自己，由于白区的经历，现在也还在审查期间。就在前两天，曹县的县长，居然被另外一个县的区大队抓走，只是开了一个公审大会，就枪毙了。

省和军区震怒，因为那是一名做出了重大情报贡献的优秀党员。

一批人处理下来，并把审判的权利收回到了县一级，可是人已经死了。

阳平县，各乡镇把各种嫌疑犯都移交到了县里，用来关押犯人的监狱一下子就满了。这里面，有自己的同志，有确实是蒋匪特务，有土豪劣绅，也有土匪的暗桩。可是公安机关刚刚建立，就没有几个人。温华亭作为团一级的政治处处长兼任县委书记，不得不把团政治处的人调过来，对这些人进行一一审查。加上师政治部对县级干部的审查，整整一天，都是头昏脑涨的。

县委居住的地方是以前小吏办公的院落，四排房子围城一个正方形。

院子都是站岗的战士。

因为审查期间，大小干部的一家都住在原本用来办公的房子里。温华亭是孤身一个人，所以房间里只有一张行军床，加上简单行李，还算宽敞。其它有家属的干部，就满屋子挤都挤不动了。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温华亭以为是勤务兵过来通知开会，打开门的时候，就发现不是，他下意识地摸枪。低头看见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的时候，才松开了手。

“你们是哪家的小孩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黄彬是以四十二团通讯员的身份混进来的，他认识温华亭。

温华亭，四十一团政治处的处长。四十一团的驻地不在县城，不过县城是它的辖区。四十一团和四十二团是兄弟团，很多干部是认识的，所以黄彬就这样到了温华亭的门口。

“报告，四十二团通讯员黄彬。”

黄彬？温华亭把帘子揭开了一点，接着灯光才看清了黄彬的脸。

信和证明一共三份。孙大安的介绍信是给黄彬开的“路条”。一个叫做曹广平的写的信，介绍了黄彬带来的小丫头的身份。大田村支部的证明，证明了这个丫头和黄彬的母亲孙月娥的身份问题。

其实孙月娥不需要这个证明，因为在黄承宗的审查材料中就有。

很快温华亭就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物，就是曹华。

抬头看黄彬的时候，就看见他拿出了一个党员证，温华亭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党员证的特殊性。因为他自己就有一个同样模板的。

温华亭只是拿过来扫了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的心里发苦，脸上却面不改色。

“我们需要找到介绍人，但是这十分困难。”

温华亭把这四份材料都收了起来。

黄彬把小妮抱起来，放在了腿上：“我知道其中一个介绍人是谁，他叫陈子忠。”

温华亭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陈子忠？”

“是的，陈子忠，他应该就在县看守所里。”

温华亭走到房门外看了一眼，才回到房间。

“这个消息还有谁知道？”温华亭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还有我父亲。”黄彬却十分冷静。

温华亭与黄承宗算是老同事，他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还有谁知道？”

“您，还有小妮。”

“没有其它人？”

“也许还有我后母杨瑛。”

温华亭连忙拿起电话，直接给军分区打电话，因为杨瑛原本是要调阳平县军分区医院任职，温华亭认为她暂时不能来，只能调军区医院。

黄彬一下子认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放下电话，温华亭很严肃地看着黄彬：“我知道你是预备党员。你应该知道，并不是每个人最后都能获得烈士的名誉，就算是他真的是烈士。”

温华亭自己就曾经在白区工作，所以他很清楚曹华可能就是那种注定成不了烈士的烈士。

“我们的誓词就是包含了我们需要为党的事业奉献一切，这其中包括了身份和名誉。”

黄彬听出了言外之意，不过依然冷静：“我想知道陈子忠，是不是还有任务，和山里有关？”

温华亭的手一直在腰间的小手枪上。他看着已经猜到了一切的黄彬，还有一脸天真的小女孩。良久，才叹了口气：“你们就待在这里，我会让警卫过来，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能走出这间屋子。我出去一下，屋里有水果，水自己烧。”

他站起来：“你是一名战士，也是预备党员。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军纪。”

黄彬点头：“我知道。我也相信您会有解决的办法。”

温华亭的眼睛就闪了一下，笑了，伸手揉了揉小姑娘软软的头发。

“等着我。”

温华亭出门就叫了勤务兵和卫兵。

温华亭的勤务兵也是一个和黄彬差不多大的小战士，和黄彬有着一面之缘。他进来道：“首长说，你们可以直接在这里休息，他一时半会回不来。”

“让你看着我们？”黄彬开玩笑道。

“知道就好，不要让我为难。”

黄彬就把小妮放在地上，然后和小战士一起捅开了火炉烧水。

“屋里很闷，窗户能打开吗？”

“不能。”

屋子里其实并不是很闷，屋顶和窗户都是木质结构，是透风的。不过因为火炉，所以温度有些高。

把小妮的棉袄棉裤脱掉，把她放在行军装上。打开了叠的非常整齐的被子给她盖上。看样子温华亭是一个对于军容军纪非常严格的人，房间里整齐而干净。当然这也许和勤务兵有关。

“你们饿不饿吗？我让人到炊事班拿一些吃的。”小战士看着黄彬笑。

黄彬指了指门口铁皮柜傍边的一个小篮子：“那里面有腌鱼和兔子。你拿一点去厨房。我是真饿了。”

“我不饿。”躺在被子里的小妮举起手。

黄彬就刮了他一下鼻子：“你个小贪吃鬼吃了一路，当然不饿。”

接过小战士递过来的热水，用毛巾给小妮洗脸，擦了擦身体，又洗了脚。才开始松自己的绑腿。

“我要是有一个妹妹就好了。”小战士很稀罕地看着小妮。

黄彬笑道：“可惜你没有，只能干看着。”

小战士就摸了摸鼻子，转身拿了两条鱼，递给了门口的卫兵。然后就听见卫兵高兴地跑掉了。

转身的时候，黄彬已经把脚泡在了热水之中。

小战士检查了一下黄彬的行李，发现他好几件用油纸抱着的衣服都是湿。就直接拿出来，晾在了炉子旁边的衣架上。

“怎么你的衣服湿的？不是有雨伞吗？”

黄彬笑道：“我下水摸鱼，顺便游泳。不然那些鱼哪里来的？”

“你是南方人？我就是一个旱鸭子。”

“当旱鸭子可不行，行军打仗不会游泳，你就倒霉了。”

小战士黯然道：“我还没有打过仗，都是跟着首长。”

黄彬不仅是游泳，因为这一天下来，体内不断地通过汗水排除杂质，所以汗味太重。加上黄彬的嗅觉比以前强了好几倍，所以无法忍受，游泳就当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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