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卓公子

罗羽宁探头望去，就瞧见了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他身着浅棕勾金线的长袍儒褂，肩头披着墨狐皮的小披，分明是初春里寒意料峭的天儿，他却手执一把折扇在胸前。

瞧着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冠上带着墨玉虎头的簪子，形容英朗，周身气势破人，绝非凡俗之辈。

“呦，是卓公子啊！”

那疤瘌脸见着这男子，便后退一步，放开了罗羽宁，反而是对他毕恭毕敬：“这小丫头您认识？”

那男子薄唇轻启，眼中的眸光却忽而生出了几分轻佻：“怎地，我才来定州城几日？但凡是些过得去的女子，便都是我认识的不成？”

他语气之中显然多了几分不耐，让那疤瘌脸复又后退一步，讨了个没趣儿：“既是小郡爷认识的，那便是我的错了。好在也没伤着这位姑娘，还望卓公子海涵！”

这世道，不就是有权就是爷吗？罗羽宁已经猜出了几分这位“卓公子”的身份。

"滚吧！"

只瞧那卓公子抬眸冷笑，斜睨了一眼疤瘌脸，疤瘌脸便即刻起了身，连滚带爬地就离了他们。

罗羽宁瞧着这男人如此高傲模样，也是垂眸对他福了福：“多谢卓公子相救。”

他却将手中的扇子往旁处随意一撇，低头盯着矮他许多的罗羽宁：“方才在外头听你问卓家别院，你一个小官家的庶女，去找卓家作甚？”

带着帷帽的罗羽宁抬眸，意外地透过帷帽瞧着外头那男人微微皱眉的模样：“你知道我的身份？”

“哈哈——”

他只轻轻一笑，如同听到了笑话一般：“你这一身衣裳，在定州城可不多见。无非便就是那几户人家的，有好些我都见过。唯有定州通判罗家的几个丫头，我都不曾见过，想来你就是其中之一了。”

罗羽宁暗暗心惊，这卓家的果真不凡。

他却转了身，似是要离开此处：“你若是要去卓家，我可带你前去。但你想好了，内室之女私自外出，不管你去卓家是为何，回家了总是要受罚的。”

“我想好了。”

罗羽宁已然是确定了他的身份，只瞧着他那挺拔的背影，暗暗在身侧捏了拳：“多谢卓公子成全。”

“那便走吧！”

他信步前行，双手负在身后：“想来如今罗大人正在卓府，你去了正是能见到。”

跟在他的身后，罗羽宁有些忐忑。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他应当就是永国侯卓家的嫡长子卓言陵。

虽说卓家常年住在天京城，可听闻永国侯祖籍也是定州。娶了定州都督家的嫡长女为正室，却在婚后夫妻不睦。

尤其是嫡长子卓言陵出生后，便有相师断言他们父子相克，因而更糟永国侯卓峰的厌弃。

但好在卓夫人是大家之女，卓言陵又深受宫中太后的喜爱，贵人自有贵人命，却将这卓言陵养成了个纨绔的浪荡子。

听闻天京城里头的风月场所，便是没有卓言陵不知道的。

因而如今在这定州城青楼楚馆的后巷之中遇见了他，罗羽宁到不觉得意外了。

卓言陵自不是走路而来的，有一六驾挂着卓府灯笼的两厢马车正在巷子口等着他。

卓言陵先一步上车，罗羽宁紧随其后。

上车之后，他便如进入了无人之地一般，随意地斜倚在车厢之内那铺着软绒的细榻上，而后对罗羽宁扬了扬下巴：“你是罗家老几？”

车轮声辘辘响起，自有人喊“卓府车到，行人避让”之声，是摆足了架子。

罗羽宁垂眸端正坐好，老老实实地回答：“罗家庶五女，见过永国侯世子。”

“嗤——”

卓言陵嗤笑一声，似是对这一声“世子”之名十分不屑：“你摘了帷帽叫我瞧瞧，我还未曾见过罗家的女儿呢！”

果真……如同登徒子一般的做派。

罗羽宁本就是现代人，倒是对他这行为不算反感，却也没有动手，仍乖巧地端坐着：“世子说笑了。”

听着这有些软软糯糯的声音，卓言陵反而越发地心头好奇了起来：“你摘了帷帽，我一会儿就帮你将罗大人叫出来。你不必去我家里抛头露面地让人觉得没规矩，只需在门前等候，如何？”

这是交易吗？

罗羽宁觉得，让他瞧瞧自己也不会掉了一层肉。

便利索地将头顶帷帽摘了下来，却扔是低眉垂目并不抬头：“多谢世子。”

“唔——”

罗羽宁的模样，倒是和卓言陵想的不同：“我以为……你方才那般干脆利落的说话，又聪慧地猜出了我的身份，会是个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儿呢！”

所以，是在说她长得丑咯？

罗羽宁忍不住地抽了抽嘴角，心里却想着雪姨娘的事情而有些着急，便只是应付他道：“多谢世子抬爱，是小女让世子失望了。”

“何来失望？”

卓言陵却是轻笑，看得出她眼眸之中的焦虑，却也不再调笑：“女子的长相难不成非得是我姑姑那般妖媚，亦或是我母亲那般端方，才算得上是美人儿吗？”

卓言陵的姑姑，便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丽贵妃娘娘。

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罗羽宁说：“我倒是喜欢更亲近平和些的，瞧着就觉得心头欢喜呢！”

“公子，到府了！”

不过说话间的功夫，马车便已然停了下来。

卓言陵轻揽衣袖起了身，亲自将罗羽宁放在一旁的帷帽拿了起来，扣在了罗羽宁的头顶：“一会儿我叫我小厮将你送去侧边你父亲的马车那里，而后你等我将他带出来便是。”

靠的近，罗羽宁便闻到了卓言陵身上一股脂粉气，想来是方才在翠烟楼沾染的，便对他落了几分好感。

却仍旧是道了谢，这才被小厮带着去了卓家别院门口左边那尊威武赫赫的镇宅狮子之后，她家的马车便正在那里。

躲在马车旁，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显眼，没多一会儿罗羽宁便听到了似是从卓府之中穿来了争吵声。

其中有卓言陵的声音，还有一个威严的罗羽宁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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