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骑士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他愣愣地环顾四周,大脑里一片空白。
淡黄色的灯光洒满整个房间,桌椅、床榻、瓷瓶等所有的器具都呈现一种复古的暗黄色,不禁让人觉得时光倒退了几十年。
他忽然感觉到腹部隐隐传来一阵疼痛,低头看去才发现那里缠着绷带,血水将它染成了微微的红色。他想起来了,是那个女孩趁他不备捅了他一刀。他想伸手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势,却被一个声音制止了。
“别碰,会感染的。”任潇然恰好推门进来。
白骑士茫然地看着任潇然,从这人穿着的风衣式的白大褂来看,他判断眼前人应该是一位医师,“是你救了我么?”
任潇然笑笑,“是我朋友把你带回来的。”
“哦?”白骑士想了想,“对……我记起来了,是那个头发很红,喜欢穿红皮衣的人。”
暗红的长发分垂,红色的皮外衣,还有银光闪闪的男士耳钉,总能成为独孤俊给别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他一向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家伙。”任潇然说,“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白骑士试着活动了下肩膀,又攥了攥拳头,“还好,除了力气没有完全恢复,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任潇然说:“那就好,我们总算没有白忙活。”
“谢谢你们,”白骑士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叫亚瑟。”
噗!亚瑟?你怎么不叫凯撒啊?任潇然想笑,但出于礼貌只能强憋住,伸手回礼,“挺特别的名字。我叫任潇然,这里是我的私人医馆,请放心在这里休养。”
亚瑟的脸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了,“不行,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还要……”
“听我的没错。”任潇然打断了他,扶他坐下,“你的伤还没好,再要紧的事情也比不上命重要。”
“可是……你能不能先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病人的情绪对病情的好转很重要,任潇然看他这么着急,只好顺着他,“你先不要急,衣服就在衣橱里,我这就去给你拿。”
“有劳……哦对了,我的坐骑还好吗?”
“很好很好,能吃能喝,就拴在后院。”任潇然边回应着,边敞开衣橱,从里面抱出他的甲胄,“给。”
亚瑟接过,急忙把它翻过来检查,最后从背部的凹槽里,拿出来一个闪着幽蓝色光的光束瓶,这才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在……”
“这是什么?”任潇然伸头过去瞅瞅。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亚瑟一脸正经且严肃。
任潇然苦笑,“是啊,你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谁都能看得出来。只是……我们给你脱衣服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
亚瑟忽然站起来,“救命之恩来日一定报答,只是现在,我得走了!”
“哎哎哎,你的伤还没好呢……喂!”
亚瑟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简直就是头倔牛,任潇然拉都拉不住他。他刚打开房门,不想和独孤俊迎面撞上。
“哎?你醒了!”独孤俊欣喜地问。
“独孤俊你快拦住他啊!他的伤还没好就要走!”任潇然在后面大叫。
独孤俊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个很重要的地方。”亚瑟正经且严肃地说。
任潇然捂脸,“我靠,又来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能去哪儿啊?”独孤俊说,“你倒不如说出来,我们大家可以帮你。”
“对对对。”任潇然附和道,“这地方我们熟啊,你就说吧,亚瑟。”
“亚瑟?你叫亚瑟?”独孤俊憋笑,“你怎么不叫凯撒啊?”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任潇然偷偷在独孤俊腰间狠地一掐。
“呃……对不起。”他尴尬地说,“你请说。”
亚瑟看了眼手中的光束瓶,“我要去……守望者监牢。”
独孤俊打了个激灵,精神起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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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不错,水银般的月光倾洒而下,照得诺顿街的沥青路面泛满银光。然而即使月明星朗,这条街却如往常一样,依旧没什么人。
街头缓缓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也依旧如同往常,提着一个纸袋,沿着停车区域的外一侧缓步而行。一切似乎应当如此,一成不变的。
枭今晚的心情不错。下班的时间,他正好在门口遇到饭店的老板。老板人心善,待人也很温和,与其他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不同。老板不但拍着他的肩膀夸奖他干活卖力气,承诺这个月给他加奖金,得知他回到居住的地下室没什么东西吃,便顺手用吸油纸包了一整只烧鹅塞给了他。此刻烧鹅就在他纸袋的工作服上面,还冒着香飘飘的热气。
他都计划好了,在自己租的地下室里还藏了小半瓶二锅头,今晚回去正好可以喝着酒吃烧鹅,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不出意外今晚一定会有一个好梦。想到这里,他忽然乐呵呵笑了一声。
他走过路边的停车区域中的一辆轿车,借着月光打量着车窗里的自己。他的脸上还是那样长着红白斑块,但他早就接受了这样的自己,并且他从未觉得自己比什么人丑,今晚反而格外的容光焕发。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傻傻地对着车窗咧嘴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突然,他听到背后的那扇车窗碎了,一股凉意从他的脊椎直冲进大脑。他下意识地转身,看到两柄利刃从车窗里突刺而出,直指他的咽喉。他急忙伸出双手护住脖子,利刃刺进他的手背,血肉撕裂的痛觉瞬间传遍他身体里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镜中人从车窗中冲出,转身飞踢,枭下意识地挥手来挡,纸袋却被踢飞出去,里面的烧鹅滚到了地上。
“枭!还记得被你杀死的燕斩吗?今天就用你的血,祭我丈夫的亡灵!”镜中人双刃并出,有如长虹贯日之势。
枭惊恐之余慌忙闪躲,可与镜中人相比,他的身体终究显得太过笨重。镜面诸多的黑夜,本就是镜中人的主场,她的身体与影子在各种镜面之间交替,潜伏犹如无声的鬼魅,手中的双刃更如女鬼的利牙。夜色中每每有一道冷光闪过,枭的身上就会多上一道伤口。
只要身边有镜面存在,镜中人就可以藏身其中,对刺杀目标如影随形,枭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她。强压之下,枭开始向那些车窗挥拳,玻璃破碎的脆响接连不断,汽车上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最终,竟连一面完整的镜面也不复存在了。
镜中人被迫从最后一块被击碎的车窗平面里跳脱出来,手臂撑在枭的额头上,一个翻身跃到了他身后,“奸贼,以为破坏了所有的镜面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枭徒手举起一辆路边的小汽车,向她砸去,但她身法灵活,这一击当然不会命中,不过枭的目的也不在于此,他只是想利用她躲避的空隙逃走。
汽车因为撞击到了路面的石桩燃油大量泄漏,静电擦起的火花瞬间引爆了它,轰然的爆炸火光中,镜中人猛地蹬地,飞身跃出了燃油爆炸的范围。当她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再站起来时,发现枭已经跑远。
“想走,没那么容易!”镜中人身体轻盈,纵跃弹起,一个飞身没入了街道旁边店铺的玻璃门里。
枭不要命地狂奔。夜风扑面而来,呼啸如地狱里哭泣的百鬼,那名叫“恐惧”的东西正追着他而来,还有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教堂广场上的杀戮,梦魇深处折磨他的痛苦回忆。
他不经意地一瞥,瞥见身旁店铺的玻璃大门和窗户里有一个黑影在游走——短短片刻之间,镜中人又追上了他。他惊慌地想要摆脱这些镜面,往马路中央跑去,却一头撞到了什么东西,撞击力将他反弹到了地上。
他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所有的景象变了,虽然自己所在的依然是那个每天下班回家必经的街道,但目光所及之物都被折叠了,就像透过无数块透明镜片看过去一样。
“欢迎来到,镜的世界。”他只能听到镜中人的声音,却不见她的身影。
月光打下来,在所有的镜面之间折射,如果每一道月光都能化作一把利刃,他将无所遁形。现在局面对镜中人来说更加有利了,她可以藏身在枭周围任何一块镜面中,伺机发起致命一击。
镜的世界,独立于三维空间而存在,是现实的扭曲与折叠,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会影响到现实,是猎杀的绝佳场合。
枭慢慢站起来,架起拳头,全神贯注警惕起来。在这样的异空间里,镜中人对他的攻击无一死角,而且她的气息无处不在,360度,好似每一处都站着一个这样的杀手。
忽然,所有的镜面变了,折射的不再是月光,无数双眼睛毫无征兆地出现,冷冷地盯着他。枭愣了一下,可就在这一下之间,利刃“叮”地发出一声长鸣,刺破空气直插进他的后背,刀身撕裂他的血肉,从他前面的胸膛贯穿而出。
镜中人毫不犹豫地抽刀,带出一长串淋淋的血花。枭一下跪倒在地,双手捂住那个窟窿大的伤口,大量的鲜血从十指的缝隙里喷涌而出。
镜中人一步一步逼近这个失去抵抗能力,待人宰割的男人。
“燕斩,你看到了么?”她仰头对着天空,轻轻地说,“我这就为你报仇。”
镜中人凝重地端起刀刃,对准了枭的心窝。
击碎声响起,有如冷泉击石,镜面被撕裂了一道破口,两张扑克花样的纸牌飞了进来,迫使镜中人放弃枭而转身去挡下这偷袭。紧接着,四周悬在空中的所有的镜面都碎了,一片片响亮中,镜片坠落,世界又恢复到了现实。
镜的世界内强外弱,想要从里面突破绝无可能,可在外面的世界,只需要扔一块石头打碎镜面就能将镜内的世界摧枯拉朽地毁灭。
镜中人的目光穿过长街,看到魔术师坐在路灯下的长木椅上,漫不经心地玩着花样纸牌,手法竟比舞台上演出的戏法大师更加诡异难测。
“是你!”
“抱歉,这个人你不可以杀哦。”魔术师笑着说。
镜中人不知是气是笑,冷哼一声,“你说了不算!”
她猛地举刀向枭刺去,不想刀刃又被两张飞来的扑克牌震开了,她气恼之余,转而飞奔向魔术师,“碍事的家伙,那我就先解决你!”
魔术师只觉头顶一凛,呼啸的刀声直劈下来,一切都如电光火石,避无可避。然而镜中人还是劈空了,魔术师原来的位置上,只留下了一面黑色的斗篷。
“既快又准,很不错的杀人兵器。”魔术师说。
他一只手轻轻放在枭的脑袋上,另一只手轻轻一勾手指,好像赋予了那面斗篷生命,它像个幽灵一样从木椅上立了起来,然后从镜中人的腋下蹿出去,回到了魔术师的身边。
“幼稚的小伎俩。”镜中人冷冷地说。
“尊敬的女士,接下来是大变活人,请欣赏。”魔术师用斗篷将枭一遮,然后收回,不过眨眼的功夫,枭却不见了。
镜中人一惊:“他人呢!”
“你看不见吗?不见啰。”
“你把他给我变回来!”
“恰当的时候我会还给你的。”魔术师笑着说,“谢谢你激怒他,屠的重生,你当居首功。”
“你什么意思?”
“相信不久之后我们还会见面。再见了,我的女士。”魔术师笑着用斗篷把自己一遮,斗篷缓缓地落到了地上。
镜中人急跑过去,把斗篷一脚踢开,却发现下面什么都没有,同枭一样,魔术师也不知所踪了。她焦急地环顾四周,两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寂静街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家店铺,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好像不曾有任何事情在这里发生过一样。
“该死。”镜中人狠狠咒骂,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一声鹰鸣打破了寂静。黑衣少年从天空中跳下,灰色的大鹰在上空盘旋了一阵,然后落到了他的肩头。
“镜姐姐!”
“阿桐?你怎么在这里?”镜中人颇感意外。
“我执行完任务准备回基地,正好路过附近,听到这里有动静就急赶过来看看。”阿桐看见满地的镜片和混杂其中的鲜血,感到疑惑,“镜姐姐,这里怎么了?”
“来不急细说了,我们先回局里。这次,恐怕要有大麻烦了。”镜中人慌忙地收起刀刃,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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