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跟哥走，有肉吃

劝说无果，张昀瑜到底还是走了。

留下一张名片。

“菲米投资，总裁。”

念了念还带有主人余香的镀金薄片上写着的头衔，林怼怼轻佻的吹了个口哨。

原本准备随便找个垃圾桶丢掉，但借着等电梯的这点时间想了想，林怼怼到底还是让它留在了口袋深处。

叮。

林怼怼上班的公司在这栋写字楼的五层，叫“卓越网络设计”。

没错，他是个码农，从发际线看属于没什么实力那种。

说起来，其实林怼怼今天早上7:00就该出现在这里为老板的下一套豪宅奋斗了，但现在……

手指按上解锁区的同时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18:21。

“指纹验证未通过，您的进入许可已被取消。”

同样是机械合成女声，这个就远没有支付到账那个可爱了。

林怼怼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透明玻璃门后气急败坏、头顶乌云的主管何峰也已经从办公室冲了出来。

“哟哟哟，这不是林总林大老板嘛？您怎么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尖酸刻薄是何峰的看家本领，而且越是人多他越来劲儿。

“体恤民情啊？”

根本就没打算克制音量，原本都坐在工位前忙自己的同事们全被这大嗓门引的站了起来。

“开下门。”

虽然强迫员工996、还光画大饼不给肉吃，但这份工作当时是自己自愿接的，所以纵使何峰嘴脸可恶但林怼怼也不打算与他为难。

毕竟都是打工的，都有难处。

“我进去收拾一下我的东西。”

“开门？开什么门？林怼怼，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少爷呐？”

前面说了:看的人越多，何峰就越来劲儿。

隔着玻璃门，何峰挺着硕大的肚腩、手指前戳，那架势就跟乡下骂街的老娘们儿似的。

“真把公司当你家啦？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啊？也不多照照自己，什么玩意儿！”

从何峰嘴里更难听的都受过，要平日里林怼怼也就是一叠声的“主管我错了”、“主管对不起”便算了。

但此刻站在这里的他，已经蜕变。

“开不开？”

语气淡淡的。虽然从来都知道这公司没几个人把自己当人看，但在真正拥有了能力后林怼怼才明白:以前还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了。

从他现在的视角，屋内电闪雷鸣。

“哟，长能耐了啊？”

何峰每天最喜欢欺压的就是林怼怼，原因无他:他最软。

而就是这么一个以往随便搓园捏方的软柿子，在今天拒接了自己几十通电话后居然还敢用这种态度和自己说话，何峰一下就炸了。

“我告诉你林怼怼！无辜旷工，你被炒了！工位上的都是公司财产，没什么所谓‘你的东西’！滚！”

嘭！

坚硬的钢化玻璃甚至没能抗住林怼怼一脚，便从着力点粉碎出蛛网的纹路。

“……林、林怼怼！你要干什么？！”

叫骂戛然而止，受惊的何峰后退两步，色厉内荏。

“我告诉你，你这是破坏公物！是犯法！我可以走法律程序让你吃牢饭的！”

作为回应，林怼怼再次飞出一脚。

嘭。

哗啦！

碎片散了满地，屋内一下子除了林怼怼鞋底与玻璃碎渣的摩擦外再无一丝声响。

“法律途径？”

在何峰跟前站定，林怼怼弯腰掸了掸因为方才动作起了皱褶的裤腿。

“超高强度加班就不说了。工资押二付一、每个月发到手上的数目总是不对、谎报虚假高新项目欺骗政府补助……真要走法律程序，你觉得到底谁会吃牢饭？”

林怼怼突然伸手，把何峰吓了个激灵，结果却只是为他整了整领带。

“是你和更高层的那些既得利益者，还是我们这些连汤都喝不到的基层员工？”

“诽、诽谤可是要、要……”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何峰在怀疑这家伙真的是那个人人可欺的林怼怼？

气场也太他妈强大了！

“确实，我没有证据。但你我心知肚明，这都是真的、根本经不起任何举报核查。所以我建议:滚到一边去，让我把自己的东西拿走，然后叫财务把该给我的工资和遣散费一，分，不，少，的，发，给，我。”

用的是只有两个人之间才能听到的音调，林怼怼的表情甚至看起来还颇有点和颜悦色的意思。

“怎么样？”

沉默了一小会儿，何峰照做了。

牵牵嘴角，林怼怼真是不明白自己以前到底为什么要对这种货色点头哈腰。

到底有什么好怕？

“山哥。”

到达自己的工位前，林怼怼在一个胸前别着“王山”的同事身边停住了。

“让一下。”

一把将王山从电脑前扒拉开，林怼怼熟练的打开硬盘并准确找到了文件。

彻底删除。

急的跳脚，王山有心给对方一拳，但余光扫到方才还完整的大门，到底忍住了。

“你、你他妈干什么？！”

耐心等到读条完才重新站起，林怼怼声线不高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工作都要我帮你干，工资怎么不让我帮你拿？”

这就是昨晚让他加班到深夜的元凶，仗着早进公司几个月大事小事都想丢给林怼怼。

原本也没想把事情做到这么绝，但林怼怼注意到门破之前就数王山笑的最开心。

果然有些垃圾，就不该给他留脸。

“拿钱要做事，别当心安理得的废物。”

拍拍已经呆若木鸡的王山肩膀，林怼怼绕过了他。

这份文件最迟明天就要交，前后熬了四天的林怼怼知道他怎么赶都赶不上了。

“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还发了好多消息。”

挨着林怼怼工位的是一个小姑娘，看起来都不像满了二十。

她头顶没有黑或灰的云雾，有的只是一片耀眼的白光。

“是不是太累所以睡过头了？果然我昨天还是应该留下来帮你的。”

这是林怼怼内心唯一认可的朋友:唐豆豆。

而她也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林怼怼是真的害怕转过弯看到又一朵乌云。

如果那样，林怼怼真的会非常伤心。

“你自己都困成那样了，帮谁啊？”

唐豆豆是典型的川妹子身高，林怼怼揉了揉她的脑袋。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出了点状况。”

“那你也不该跟何主管那样说话呀，要丢了工作你吃什么？还踹门……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脾气这么大？”

试图反抗对方这种逗弄小动物似的行为，但未能成功，唐豆豆也就放弃了，喉咙甚至发出了些许呼噜声。

“我卡里应该还剩点钱，你先拿着去把门赔了，再跟何主任服个软。无论怎么样把工作保住，好不好？”

这也是个信了“江南烟雨美如画”，孤身来阳城寻梦的傻丫头。自己都过的苦哈哈，还操心林怼怼的下顿该如何着落。

感动于这份心，口袋里已经有了七位数的林怼怼实际上根本就不太在意落在公司的这点儿寒酸家当。

他就是为唐豆豆来的。

“别加班了，跟哥走，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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