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雨前夕

黑云压城，风波翻涌。

阴暗的天空响起了隆隆的春雷，紧接着便是豆粒般的雨滴稀疏的打在地面上。

设立在城西的集市中，摆在树下的面摊此刻格外的热闹。正值下午，一群放学归家的学子把摊位围的水泄不通。

每天学校放学后，能一边吃着五个铜板一碗的板面，一边聊今天学校里的八卦，已是这群穷学生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乐趣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吧，闻青？”和闻青坐在同一条长板凳上的杨子苗扭过头盯着他问道。

“嗯。”

徐梦月已经三天没有来学校了。

闻青从没遇见过这种事。这个从几岁就认识的青梅竹马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一个老师凶一下都能哭半天的女生，怎么会无故的做出这种事呢？

轻放下只剩面汤的碗，闻青也把脸扭向杨子苗，一边看着他一边挑起嘴角说道：“不如，现在就去她家看看？”

“那就快点吧，雨越下越大了”杨子苗催促着闻青，一边招呼伙计付给了十枚铜钱。

杨子苗拉着闻青穿过了几条不怎么拥挤的小道，之后又是一阵小跑，只花费了半个小时左右便赶到了徐梦月一家住的坊区。

“呵，没想到这路你小子比我还熟，可以啊”闻青靠墙笑着打趣道。

杨子苗没有回应他，走向前去轻扣了几下大门上的铜环，没有人回应。他便又向里面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回答。喊到最后连闻青也掺和进来一起喊，不知过了几分钟，大门终是被打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徐梦月，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被淋湿的两人，憔悴的脸上挤硬出一丝苦笑说道：“进来吧。”

跟随徐梦月走进大门，闻青开始打量这已经数年没再来过的老房子。从五岁到如今十七岁已过去了十二年的时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好像没变。走到院墙前，他再次看见了自己小时偷刻在墙上的字，已经被时间消磨的有些看不清了。

“身体不舒服？三天没看到你，我和闻青有些担心，所以今天想来看望一下。”杨子苗笑着说道。

徐梦月摇摇头，面带愧疚的回他说“不是，有劳你俩费心了。”

“那，你何时能回学校？”

徐梦月低着头嗯啊着，最后回道：“过几天就好了，放心吧。”

“阿姨还没回来？”

出于礼貌，闻青想跟何云打声招呼，在屋里转了一圈，却始终没看到她的身影。

当年闻青还没搬家的时候总喜欢到邻居徐明月家玩，何云就会在屋内看着他们。到了晚上，一定要闻青在自己家一起吃饭，以至于搬家前的几年里，闻青几乎没有在家吃过晚饭。

时运不济，因为徐叔前几年的突然病故，为了养活一家的何云除了需要照顾自己家的田地，农忙后还要去张老爷家打短工来补贴家用。

屋里突然安静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徐梦月才把脸看向闻青，用颤抖的哭腔道“，母亲今天回不来了，她现在在衙门的牢里呢。”

“怎么会？”闻青惊讶的问道。

何姨怎么会被关进县大牢？她绝不是个会作恶的人啊！街坊四邻也好自己父母也好，从来都是说何姨是一个好心肠的善人，她怎么会做害人的事？

在他还在震惊的时候，只听到徐梦月说了句：“抱歉，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隐约能够听到哽咽的声音。

觉察到气氛不对的杨子苗看了看呆在原地的闻青又向徐梦月的房间望去。犹豫过后，拉着闻青走出了徐家。

此时屋外雨已越下越大，雨水冲洗去了城墙上的积尘，麦子被雨水洗的青葱，扭曲的泥巴小路也被雨水浸的泥泞。

留在小路上的马蹄印向西延展着，一直延展到无人会去的荒林。

“杨大人，您还好吗？别躺地上，刚下的雨，地上脏，您这么体面的人，怎么今天这么不讲究了呢？”

从里里是一片骇人的景象，被砍的支离破碎的尸体上被裹着一层泥浆，血腥味弥漫在团团的水雾之中，唯一的一副全尸，此刻正被一个满脸狰狞的男人踩在脚下。

“住嘴吧，你个该死全家的孬种。”

刘毅放弃了，那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了，颤抖的手也丢弃了沾满血的刀，此刻他正瞪着眼睛破口大骂着对面的男子。

自己已经以管家的身份陪在杨天生身边快十年了。对于这位有胆有谋的杨大人，他是很敬佩的。因此早在很久以前他知道这么做极有可能死的很惨时，任然选着了跟在杨天生的身边。如果不是自己死后二人的事将会功亏一篑，他也愿意今天就陪着杨大人一起共赴黄泉。

领头的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蓄势待发的杀手冲向了刘毅和残存的几个官兵身前，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雨还在下着，而泥地上凝出的溏水早被血水染的通红。

领头人打了个回去的手势示意，把自己的马头调转，消失在了丛林之后。

天变成了黑色，十几个随从的尸体被埋在了松散的泥堆下面，而被水泡了半天的杨天生和他部下刘毅的尸体，则被歹人捆绑这一起，塞入了队伍后面的马车车厢。

“真是蠢货，为这种事丢了性命。”男人好像在想着什么，嘴里喃喃的嘀咕着。

过了许久，雨渐渐要停，而地上的血迹早已被冲了个干净，随着雨水一起留进了无人可见的地底。

翌日清晨，闻青没有去学校，而是坐在了杨府前的石墩子上，他在等着自己的好友。

杨子苗出门，看到了门前的闻青。

相视一笑后，杨子苗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还是放心不下吧。”

两人走向了城东，那边正是县衙门的所在地。

“杨公子，闻公子，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儿来了？”看门的府吏走向前向他俩打招呼，一点也没带有平日的威严。

“今天有事要麻烦张叔一下，张叔在吗？”

“张县令正在后面休息儿，你等一下，我进去帮你通报一声。

过了几分钟，二人被带到了衙门后院的凉亭里，张敬明看见他们后招了招手，笑着把他们招呼到面前。

“小杨，小闻，你们两个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儿来了？又要拿什么事来折腾我这老身子？”

“嘿嘿，今天我俩还真是有事来求张叔的。”

我俩想打听打听关于张老爷家案子的事。”闻青笑嘻嘻的说道。

张敬明回想了一下，捋着胡子说道：“这可是件大案子呐，张老爷家的老爷子被杀害了，根据当时的尸检结果来看的话，死者是被砒霜害死的。”

“砒霜？”

看着眼前两对睁大了的眼睛，张敬明笑着继续说道：“没错，就是砒霜。那老爷子当天晚上的饭里发现了砒霜，张家的厨子，那老爷子的丫鬟，还有当晚送饭的何云三人最有机会作案的人已经被暂时关押在县大牢了，就连张家其他人如今也都被我们限制在了张家。”

“我今天正是要去调查这件案子的，你们两个乖一点的话，我就带你们去现场看一下。”

“放心吧张叔，我和闻青保证不会打扰您破案的，我们俩就在一边看着。闻青，你说是不是？”杨子苗向闻青使了使眼色。

“对，对，我俩乖的很，就想看一下张叔你判案时的英姿。”

时间到了一天的中旬，张县令一行人还没有出发，原来是张县令不知是昨天他吃坏了肚子了还是怎么，被困在厕所里已经半个小时了。

无奈，只好让捕头和捕快们先去了张家，轿夫们则在院子外等候着，而闻青二人也自愿留在了院子里等候张县令。

“老杨，我已经大概了解案子的大概了。”

潜入府内偷看资料的闻青青左右看了一下，来到了望风的杨子苗身旁。

“按照县衙之前询问下来的口供，事情不算太复杂。”

“那天张老爷的大儿子做东请客，餐桌之上，老爷子跟自己二儿子起了矛盾。老头脾气大嘛，一气之下就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锁屋里了。”

“客人看到这情况，急急忙忙的就走了。大儿子怕老爷子饿着，让丫鬟把菜盛一部分给老爷子送去。丫鬟看那老头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去触霉头，就求着和老爷子关系好点的何云送去，何云是个帮工，怕拒绝了会落人口舌，也就接下来这个担子。”

“后来到了七点，本来每天都雷打不动去茶馆里听人唱戏的老爷子还是倔着不出来。大儿子不放心，赶忙去张老爷卧室看了看。想着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呢？趴在门缝往里面一瞧，那老头已经趴在地上了。大儿子赶紧叫下人们合伙撞开了门，再一看老头情况时，那老头已经没了。”

“还有没有其他的？”

闻青苦笑一下，“根据当天所有人的供词综合起来看的话，厨子和丫鬟的作案嫌疑都很小。厨子做的饭菜不仅张老爷，张家的两个儿子和客人也都吃了。嫌疑最大的还是何云阿姨，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现在还卖关子。”

“根据张敬明的说法，如果长时间没有其他新的线索来指明何云不是凶手的话，过不了多久何云就会被定为真正的凶手。”

“……”

张县令终于出来了，二人赶紧噤声。只见他一边弯着腰慢慢挪动着已经麻木了的双腿，一边笑着跟他俩道歉。嘴里还嘀咕着“奇了怪了，早上还好好的，也不记得吃啥不干净的东西啊？”

他的确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是不该喝那杯被闻青动过手脚的茶。

身为罪魁祸首的闻青摆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而杨子苗却把脸扭了过去，忍不住的捂嘴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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