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滨中双煞和孙子兵法

下午放学，憋了一天的鲁大江吭吭哧哧，好像总想跟靳北疆说点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靳北疆早看出来了，就是不问。他想憋憋鲁大江，看他什么时候说。他看见孟三儿找鲁大江了，料到准没好事儿，准和打架有关。

果然，校门口分手的时候鲁大江实在憋不住了：“诶，北疆，你等一下。”

靳北疆将车子停下，嘴角微牵，有点戏谑地看着他，鲁大江接着说：“那个，上午孟三儿找我了”靳北疆歪着头继续看着他：“他说八中有个叫什么李向南的，要找我约架”靳北疆还不答话，鲁大江又继续道：“还说要叫上你。我本来不想叫你，怕打架这件事影响你，可他说，如果你不去，还要再找你。你看？”

靳北疆哼了一声：“知道了，先回家。”

两人分手。

转天周三，靳北疆告诉鲁大江他周六肯定去。这样，本来周六约好的带着鲁西洋去书店，然后去海滩放风筝的计划就泡汤了，唉！再找时间吧。靳北疆心里想。

周四下午，靳北疆忽然请了半天假，鲁大江也不知道靳北疆干什么去了，第二天问他也不说，只告诉他，到时候就知道了。

周六下午两点，海滩槐树林旁一块儿较空旷的场地上，李向南一行二十四个人和鲁大江这边一个人准时到达。孟三儿没来，他跟两边说他妈被车撞了，他得去医院，所以没来。

也没见着靳北疆，李向南不知道靳北疆是谁，因为孟三儿没跟他提过这个人。鲁大江倒是有点儿担心，他知道，靳北疆一向说一不二，最讨厌别人失约了，他没到肯定有不可抗拒的理由，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北疆爷爷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不来更好，万一打出乱子来，还得连累靳北疆，鲁大江心想。

鲁大江认真观察了下对方，他发现，对方前排三个人，中间那个听大家都叫他南哥，估计就是李向南，旁边还有两个看起来有二十多岁了。鲁大江不知道是谁，也不关心。他想着赶紧打完了回去看看靳北疆究竟怎么了？挺让人担心的！

旁边那两个就是刚出狱的李向南的两个哥哥，一个强奸犯，一个抢劫犯，上星期刚出狱，这也就是李向南敢和鲁大江约架的原因。

“你就是鲁大江？”李向南冲鲁大江抬抬下巴傲慢地问。

“对。赶紧上手。”鲁大江懒得跟他们废话。

“你他妈的还挺横。看老子一会儿不把你打成肉饼。”前排最左边的青年恶狠狠地骂道。

鲁大江点点头说：“我是挺横的，谁成肉饼还不一定。你们是群殴还是单挑？”鲁大江一路打过来的，不会武功的时候就曾对战过二十个小混混，现在，一身武功傍身，更不惧了。

“等等。”正欲开打，远处传来靳北疆淡淡的声音，一伙人扭头往北边一看，只见靳北疆和三个青年人骑车而来。每个人的车筐里还放着三、四块儿砖头。

一伙人有点发愣，看着这几个人骑过来，下车，将车支好。

鲁大江笑了。李向南那伙人有点蒙，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我叫靳北疆，是鲁大江他弟弟。他打架不能少了我。”靳北疆依然是一副扑克脸。

鲁大江头次听靳北疆这样介绍自己，还真有些感动，来了就来了，怎么还成了小弟了，嘿嘿。鲁大江心里暗自乐。底气也更足了。打眼看旁边三个人，认识，是徐连长部下格斗高手刘排长、商班长和李班长。已过初夏，三个人都穿着短袖，但见每个人都是一身腱子肉，真真是荷尔蒙爆棚。

哦，鲁大江这才恍然大悟，星期四下午，靳北疆请假，原来是去军营了呀。不过，用得着吗？我一个人，再加上你，靳小弟，肯定就能解决了这伙人啊。

靳北疆扫了眼对方，淡淡地开口道：“李向南，八中初三七班，性格狠辣，会些拳脚，喜欢自称老大，学习全年级倒数第一。”又转向左边那个青年：“李向东，李向南的哥哥，今年二十五岁，因强奸罪被判入狱五年，上周刚刑满释放。”接着，又转向右边：“李向西，李向南堂哥，今年二十八岁，八年前，因抢劫罪被捕入狱，前天刚出狱。”

对方又一阵愣怔，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靳北疆背他们的履历。

待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后，靳北疆又接着介绍他旁边的三位：“这三位分别是我军某部特务连刘排长、商班长和李班长。他们都曾在全军武术比赛中拿过奖项。都是格斗高手。”又补充道：“我和鲁大江都是他们的徒弟。”

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又说：“看着点儿。”

话说完，找块平整地，双腿略分，站定，手抚下腹部，运气，之后，左手拿过刘排长递给他的一块砖头打开手臂，举至前胸处，定住，片刻后，右手忽然发力，大叫一声：“呀！”啪地一声，半块砖头落地。“呀！”又一块儿，连着五声“呀！”之后，双臂打开自下而上环起举至头顶后，缓缓下压，轻吐长气。

这一套干脆利落。

做完后，靳北疆掏出手绢擦了擦手，面无表情地问对方：“还想打吗？”

懵圈了，彻底懵圈了，李向南转头一看，后面的小弟已经跑了一大半儿。

“你，你把解放军叫来，算什么好汉。”李向南强撑着，嘴还挺硬。

靳北疆冲鲁大江抬了抬下巴：“大江，上。”鲁大江心里说：诶？怎么不叫哥了。嘴上却说：“好。”

鲁大江走上前去，把手伸出来，跟李向南他们哥三儿说：“就握个手吧，你们谁来？”

三个人相互迟疑地看了看，李向西看着两个弟弟，说：“还是我来吧。”

双手搭握，两人同时开始发力，不到半分钟，李向西就疼得龇牙咧嘴了：“哎，哎，好了好了好了，哥哥哥，服了，服了。”李向南和李向东面露惧色。

战斗结束。

李向西在社会上打混多年，懂得遇强则弱的道理，赶紧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靳北疆他们：“兄弟兄弟，误会误会！以后常联系，常联系，有需要兄弟的地方吱一声。”见这伙人谁都不理他，才尴尬地把烟收起来，冲两个弟弟一摆头，悻悻地领着剩下的三个小混儿走了。

看着他们转身的背影，靳北疆忽然说了一句：“李向南，大江以前不认识你，也没听说过你，他从来没有说过要打你这样的话。”

听到这话，李向南猛然转身，疑惑地看看鲁大江和靳北疆，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恨恨地扭转头，从嘴里恶狠狠地蹦出几个字：“孟三儿。”

鲁大江听了靳北疆的话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糊地看着靳北疆：“啥意思？”

回去，李向南就找到孟三儿，又打断了他另外三根肋骨。孟三儿就更恨靳北疆和鲁大江了。

自此以后，清北中学江湖再没人敢轻易挑战鲁大江和靳北疆了。“滨中双煞”的称呼快速地在清北中学江湖中传开，不过哥俩儿从来不搭理这个江湖，所以他俩儿就成了江湖之外的江湖了。

在双方较量的过程中，刘排长除了递给北疆五块儿砖头外，始终都是和另外两个班长站在后边，环臂绕胸前，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李向南他们走了后，五个人骑上车，一路欢笑。行至岔口处，北疆和大江与刘排长他们分手，北疆说：“谢谢啊！”刘排长逗他：“记住啊，一顿饭。”

“肯定，我请。”鲁大江插嘴道。

就剩下哥俩儿了，鲁大江将车停下，歪头看着靳北疆，说：“说说吧，北疆弟弟。怎么回事儿啊？”

北疆瞥了他一眼，冲路边一块儿平整的海滩歪了下头，两个人将车支好，席地而坐。

靳北疆这就开讲了。

“上周二上午孟三找你的时候，我看见了。当时我就觉着这里面有事儿，八成是孟三儿又憋着什么坏呢。”顿了顿，他接着说：“你还记得去年你替孟三儿出头找我打架的事儿吗？”

鲁大江点点头：“记得，他说你打他，还鄙视我。”

“哼！”北疆继续说：“我那次没打他。他在溜冰场赖皮赖脸地堵人家小女孩儿，我就把那个女生给拉走送回家了。我从没动过他。我也从没说过鄙视你的话。”

“啊？”鲁大江大吃一惊，开始他还有点不太相信，他脑袋里浮现出孟三儿对他极恭顺、极尊敬的那张脸。

“他，他，他怎么能骗我？他……”鲁大江嘀咕道。

“大江，孟三儿就是这样的人。我调查清楚了，这次也是孟三儿挑的事儿，大概是看见你我现在走得太近了，他心里不舒服。他跟李向南说你不服李向南，想揍李向南，回来又跟你说李向南要打你，来回挑事儿。”靳北疆点醒他。

“他奶奶的，这个混蛋！回去我找他算账！”鲁大江气坏了。

“不用，李向南会去找他，以后，你不要再跟他来往就是了。”靳北疆怕大江冲动，回去揍孟三儿，万一打坏了还得背处分，为这样的人背个处分不值当。

鲁大江沉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怎么把刘排长他们请来了，咱哥俩儿还打不过那些人吗？”

靳北疆笑笑，就开始给他讲了自上周三答应鲁大江跟李向南“开战”后，做的一些调查和准备。

他先是找了跟李向南同班的一个市委大院里的孩子简单地调查了下李向南个人的情况。后来又找到了李向南的一个小兄弟，给了他一盒烟，那个小兄弟就把孟三儿挑事儿的经过说了。之后，他动用了点关系，找了爷爷的一个老下属，公安局的王副局长，调查了李向南的家庭情况。周四下午，他去了趟特务连，跟徐连长借了刘排长、商班长和李班长，于是，就有了打架开始的那一幕。

“要不是路上车胎曝气，我不会迟到。”靳北疆说。

“哦，不过，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不就打个架吗？”鲁大江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靳北疆搞得这么麻烦。

靳北疆定了定，开始教育他：“凡要做成功一件事儿，要确保万无一失，就得像打仗一样，要谋定而后动，要先庙算。”

“妙，妙（庙）算？神机妙算？什么意思？”鲁大江很迷惑。

接着，靳北疆就开始跟他解释做这些准备的原因：第一，要打，就得全胜，要全胜，在打架之前，必做庙算。所谓庙算就是首先不仅要了解自己的实力，同时还要了解对方的实力，比如对方可能来的人数、最高可能的搏击水平及他们可能携带的武器等，另外还要摸清天时、地利等等条件。然后，把了解的这些情况都一一罗列清楚，进行比对，扬长避短，方能取胜。进行上面的调查就是为全胜而做的准备。第二，打仗是为了不打，最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请刘排长他们来就是要起到一个震慑作用。如果不请刘排长他们，就他们两个人，即使靳北疆手劈十块儿砖头，看他们就两个人，李向南他们那一伙儿肯定不会立刻服软，所以双方肯定得真正动手，到时候，即使靳北疆他们俩打胜了，弄不好也得一身伤。因为架不住对方人多，这是两败俱伤的事儿。再有，备不住他们俩还得挨个处分什么的，太不合适了。

叙述的过程中，靳北疆隐瞒了周四去特务连跟徐连长借刘排长他们时，徐连长让他报告公安的事儿。

当时，徐连长听了北疆的话后，沉思了会儿，说：“直接报告公安局吧，你们两个小孩子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怎么办？再说，这也违反纪律啊。”

靳北疆说：“徐叔，这事儿我是这样考虑的，第一，不能报告公安局。首先，大江不能同意，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他还挺在乎名声的。如果我们报告公安局了，他会觉着自己彻底栽面了。另外，报告公安局，虽然看起来暂时躲过去了，但是李向南他们那一伙儿肯定不会罢休，躲过风头后，将来肯定还会再找机会跟大江算账。这个事情就留下隐患了。第二，我不会让刘排长他们动手的。他们去就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他们只要站着就行了。”最后，又补了句：“如果实在控制不住局面，再让刘排长他们报告公安局。”

徐连长无比欣赏地拍了拍靳北疆的肩膀，同意了。他心里说：真是虎父无犬子。靳北疆聪明、厉害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这样成熟的心智，考虑问题能这样周全。厉害！将来不当个将军带兵打仗真是可惜了。

鲁大江在听了靳北疆的讲述和分析后，既震惊又佩服，不仅是佩服，简直就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北疆，你说的那个什么庙算，打哪里学的？”

靳北疆淡淡地说：“下周一，我告诉你。”又来了，总是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鲁大江最烦他这一点。

周一早上，靳北疆扔给鲁大江一本《孙子兵法》，说，“回去好好研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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