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哈？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听说被救的男人醒了，村寨寥寥几口人都从屋子里或拐角阴影中走出来，向刘白投以好奇和警戒的目光。

被一群NPC的围观，对于施楠来说可不怎么舒服。

这不像以往的游戏，NPC在这里活灵活现，就像生人一般。

玩家如果不用特定的指令呼出，视野内就不存在任何游戏界面——既没有任务目标提示，也没有小地图、背包、人物信息这些菜单按钮。

心网把沉浸式的体验做到了极限，作为新手的施楠难免会感到一丝迷茫。

刘白已经扮了很久的面瘫，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他不说话，施楠只好主动去问关于游戏的事情，可是她问来问去，这个“死人”永远一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样子，得到的回答全是敷衍。

“‘矮子’！”哈弗走着走着，叫住了一个身高不及他腰杆的男人，“你把屋顶修好没有？”

“不不……”“矮子”摊开两只瘦弱的臂膀，为难地说，“老大，楼梯太高了，我爬起来费劲……”

“我看你是想偷懒！”哈弗严厉地责骂起来，“王八蛋，这里就属你干活最少，一天到晚躺着等吃，明天屋顶修不好，我就把你给炖了！”

慑于哈弗的威严，“矮子”不说话了。

“还有你呢？”哈弗接着又点出一个壮汉，“我刚刚看了纸稿，写得乱七八糟！一只羊记长横，一只兔子记短横——都教了你结果你画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壮汉辩驳道：“我本来就不识字！”

“不识字连长横短横都不会画，再找借口去你马的！”哈弗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踹了壮汉一脚。

壮汉不敢还手，只有在嘴里不满地嘟囔。

哈弗举手要扇：“再叫给你头剁了！”

壮汉也不吭声了。

施楠见此大笑：“哈哈哈，这怕是一村子的傻哔吧？”

哈弗转向刘白：“你看上去倒是一副识字的模样，就由你来记怎么样？”

虽然是询问的措词，但眼前的汉子明显不是会与人商量的类型，他的指派大概就是新手任务必经的步骤。

以刘白的主视角没有收到任何提示，施楠只是凭空猜想。

然而令施楠意想不到的是，刘白环视一圈，反问道：“你让那个‘矮子’去记账，让壮汉去修屋顶不就行了？”

施楠奇道：“你弱智么，跟NPC对话，他听得懂吗？”

“什么？”刘白没理她，哈弗却已经给出了反应。他显然被刘白的话震了一下，有些耐着性子与刘白对视起来。

刘白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瘫脸，只见哈弗又望向刚被责骂的“矮子”与壮汉，点着头说：“很有道理……”他冲二人吼道，“听到没有，你们两个明天的活对换了！要再做不好，就把你们送野猪人！”

“知道了老大……”“矮子”反倒有些高兴地应和。

安排好繁琐的事宜，哈弗问村子里的女人要了一块馍馍，扔给刘白。

“年轻人，你好像懂点道理。”哈弗说，“村子里吃的东西不多，你好好吃着。记住，在这里只有干了活，才有口饭吃。”

说完，他看向刘白的目光稍微友善了一些。

施楠吐槽道：“你这算是触发了隐藏支线吗？”

刘白终于理了她一句：“十个人里面有八个人都能触发的支线，不叫隐藏支线。”

“一般人不敢这么和那个哈弗顶嘴吧？”

“你说的是哪个世界的‘一般人’？”

“擦？”

施楠不说话了，也许心网的玩法，和原来的游戏确实有所不同。

她认真思考后，觉得可能真是自己大惊小怪。

“哐哐哐！——”

就在哈弗稍稍看刘白顺眼些的时候，村子里铜锣被敲响了。

“野猪人！”有人喊道。

哈弗脸色大变，粗口一声，随地找了把砍刀往栅栏口奔过去。

施楠莫名兴奋：“又有事件触发了？”

没有得到回应。

栅栏门外，一群两脚站立的野猪人举着长矛气势汹汹，当先两个把大门拍得嘎吱作响，如同在狂风里摇摆。

哈弗上去一把按住大门，吼道：“你们干什么？！这个月的交过了！”

野猪人置若罔闻，更加用力拽拉大门。

刘白在旁静立，面对异族凶恶的面孔，表现得如同看电影一般，没有一丝波动。

野猪人力道更狠了！

这群牲口是不听人话的，哈弗清楚得很，它们就是仗着人多，每个月都要来讨一次食物。可是离上次给它们才过了多久，这个规矩绝对不能坏，如果给了，只会面临更多的索求。

哈弗一再强调：“没有了！这个月的给过了！”

野猪人隔着栅栏的空隙死盯着他，把恶臭的鼻息喷到他脸上，开口说道：“肉！蛋！”

“没——有——”男人再次重复，同时举起了砍刀，如果对方再进一步，他也绝不退让。

突然，野猪人把长矛顺着栅栏的缝隙刺进来，哈弗眼疾手快，一刀就把长矛砍断。

施楠吓了一跳，双方都动起手，这明显是要打起来了。

她忙道：“现在就打起来你都没有技能啊！”

村寨里的人全都被惊动了，手持简陋的武器与野猪人隔着栅栏怒目相视。

他们也不敢骂，施楠心想，要老子的性子，不对付的先骂几句过过嘴瘾也好啊！

结果最后竟然是野猪人一方嚎叫着离开了。

为首的有些愤愤不甘，回头看了哈弗好几眼。哈弗却像一尊怒目佛，丝毫不惧与它对视，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没入夜色。

“？？？”施楠满头问号，“啥情况，我们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嗯。”刘白淡定地回复。

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错过某个剧情选项了。

但就算是再老的玩家，要应对好每一个剧情的分支选择是完全做不到的。

何况心网剧情庞大复杂，错过一个并不算什么。

施楠对此耿耿于怀，狐疑间展开推测：“老小子有点厉害啊！这种人为什么会住在这种鬼地方？”

“仔细挖挖这老小子的背景，说不定有隐藏支线呢？”

“话说回来，你到现在一个技能都没有，这选的到底是个什么鬼职业啊？”

“说句话呗？”

“你想让我说什么？”刘白终于回了一句。

“就……我刚才问你那些？”

“我也不知道。”

“……”

这下反倒是施楠成为了无话可说的那一个。

哈弗喝退众人，忽然对刘白道：“跟我来。”说罢，带着刘白重新回到豢养着魔兽的侧院。

这一次，他们走到最角落的一间草棚前。

隔着半人高的草门，刘白嗅到了一股动物粪便专有的气味。

哈弗打开草棚：“把它喂饱，你就可以离开了。”

刘白稍加观察，只见不大的空间里堆满了稻草，伏在上面的黄毛狮鹫第一时间跃入眼帘。狮鹫早已察觉到来人，待哈弗开门，它也只是懒洋洋地抬起眼睑，随后把脑袋往翅膀下埋了埋。

值得注意的是，狮鹫身下孵着一颗巴掌大的蛋。

刘白挠挠头，先找到墙角堆砌的三个袋子，然而里面装的却是干瘪的稻谷。

施楠着急起来：“再去找啊！搞不好又会错过一个支线！”

刘白环顾一圈，道：“你自己也看到，这里除了这三袋东西，没有别的了。”

“狮鹫吃这个？”

“狮鹫吃肉。”

哈弗这时候也催促道：“它都快饿死了，赶紧把吃的喂掉。”

刘白道：“这就三袋？”

“废话！”哈弗痛骂，“不吃这个难道吃你？”

刘白答：“就算是科多兽也不会吃这种烂谷子。”

“你懂什么？”哈弗先是暴跳如雷，指着刘白骂了一顿，见刘白无动于衷，终于缓下语气说，“在这片贫瘠之地资源非常匮乏。我们光是凑点吃的交给那群畜生都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自己吃？”

“那他们还住在这里，脑子有包吗？”施楠吐槽道。

刘白没有接话，转身拎起谷子倒进了食槽。

“老伙计……”哈弗喃喃着，抚摸着狮鹫的脑袋，狮鹫从喉咙里发出“咕咕”的低鸣，显得颇为享受。

一番沉默过后，哈弗从腰间掏出一圈亮闪闪的白金物件，扔给了刘白：“看在你有那么一点像‘灵犀’的份上，给你东西。但是我另有要事交给你。”

秘宝编号39，白金手环——

刘白绕了一个大弯，终于取回自己的装备。

这件装备会根据玩家的等级改变属性，刘白的等级是1，所以手环目前不加任何属性，唯独一条“增加20%经验获取”。

施楠对手环无感，只是催促道：“你为什么不接着他话题问问，说不定有其他支线呢？”

不必刘白回答，哈弗继续交待着他的任务：“我们与千里之外的牛头人部族有点联系，你帮我送一封信过去，接着，对方会告诉你怎么做。”

他俯身亲吻了狮鹫的额头，然后起身走出：“来吧，我给你指路。”

二人沿着平缓地土坡向上攀爬，平原风大，山脊被风常年吹拂，只剩下坚硬的岩石裸露在外。星空依旧明亮，他们越是向上爬，越能看到广袤的大地上点缀着绿意。顺着地平线环望，贫瘠之地没有边际，在很远很远很远的尽头，才能看到同样起伏平缓的土坡。

哈弗带刘白爬到山顶，便掏出要送的信件来。

“越过山顶之后向月亮的方向一直走。看见牛头人后就说是我派你来的，去十字路口找图格拉。”

刘白点头接过，哈弗便干脆利落地原路返回了。

“然后呢，这就完了？”施楠非常诧异，新手任务未免也太过简单，刘白做完之后，甚至没有一丝奖励，连经验都是最初的1级0/0。

刘白道：“应该是被快速过掉了。”

“快速过掉了？啥意思？你跳过了吗？”

“嗯。”

“你傻呀！”施楠惊道，“哪有人把特殊的剧情任务给快速过掉的啊？奖励你不要啦？”

刘白一边向上攀爬，一边解释道：“心网里的任务，并不是你全做就一定有好处的。就像你路上看到老奶奶摔倒，你选择去扶不一定就是好事。”

施楠一愣：“是这么个道理吗？”

“差不多。”

施楠想了一会儿，毅然道：“那我还是会去扶的。”

刘白说：“心网背后有着无比庞大的任务线，玩家虽然起始的身份可以很类似，但之后做的选择和经历的冒险，会让我们获得完全不同的经历——总而言之，不是所有的任务去做就是好事，不做也不一定是坏事。”

“好吧……”施楠道，“这游戏真复杂。”

刘白没有立刻动身，他望着这片土地，感叹道：“这里和现实很像，你知道游戏是有意做成这样的吗？”

施楠诧异道：“什么现实？哦，游戏外是吗？你是说这里和哪个地方像？”

“所有。”刘白道：“全世界都快变成这个样子了。植被消失、土地枯竭，就连喜马拉雅山都快风干沙化。这些你是不是都不知道？”

“哈？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施楠发出怪异地语调，就她所知，自己的世界明明还是好好的，什么喜马拉雅山风干沙化，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刘白没有再往下说，他大概已经猜到，这个女人既不是系统出错的后果，也不是失忆，她很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没有深究，反倒检查起一身简单的属性，打开包裹后，他竟掏出信件原地翻阅起来。

施楠第一次见在游戏里偷阅NPC信件的行为，未看先问：“上面写了什么？”

但是同一个视角，不用刘白转述她也能看到信件的内容。

纸上的内容非常简单——哈弗表示野猪人的欲望已经越来越大，村寨随时可能受到侵袭。他希望举村搬到牛头人的领地内，为了换取牛头人的庇护，他可以提供部落所需的情报。

“提都没提我们的事情嘛。”施楠随口抱怨，“我还以为跟介绍信似的。”

刘白突然抬起头来，夜空下，村寨里再次响起铜锣声，远方的绿洲忽然亮起数十道明火，跳跃着，向村寨包围过去。

“这任务好像还没结束？”刘白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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