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致命任务IX

瑞恩双手握剑，正欲向前，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肩膀，然后大力地向后拖拽！

那人的力气极大，他被掀了一个踉跄，差点倒地。

又惊又疑地抬头，正对上霍普恼怒的神情。

老兵以前所有过的严厉语气呵斥：“你不是个魔法师吗？！跑这么靠前想干什么？！”。

说完便架盾举剑，抵住了一只冲过来的怪物！

瑞恩被吼得楞了一下。

他刚刚热血上涌，经此提醒，才恍然间记起来自己是个法师而非武士。

而就在他发愣的短短几秒钟时间里，佣兵们已经和蜂拥而来的怪物战作一团！

他们几乎是摆出了一条长长的一字线阵，十几个人守着宽阔的广场，彼此之间完全无法做到呼应、配合，因此一开始便陷入了苦战！

‘我是个法师！我是个法师！’

瑞恩咽着口水，看着焦灼的战局。

我该做什么？

应该攻击吗？

可他只能用三个法术！单体法术就算打死打伤一两只怪物，对战局也起不到什么影响，而范围型法术的话，佣兵们已和怪物战做一团，很难保证不误伤队友！

那，控场？

一样的问题，单体法术没用，群体法术会影响到自己人！

增益？

因为对圣光的排斥态度，他没学过祝福术，一环法术中没有别的群体增益性法术了！

那么，给自己加上增益法术，然后上前肉搏么？

可，就凭他三四岁的时候学的那点三脚猫剑术吗？上去是帮忙还是添乱？！

还是说，应该先给自己加上护盾术、木甲术或者法师护甲之类的防御性法术？

“瑞恩你在干什么？用魔法！用魔法啊！”

他正急火攻心的时刻，耳边忽然传来了巴斯的大喊。

定睛一看，哥哥作为整个佣兵们阵线中最薄弱的一环已经凹了进来，一边后退，一边挥舞着短剑、狼狈地抵挡着两只怪物的夹攻！

‘不管了！’

眼看着哥哥就要抵挡不住，他一咬牙，举起法杖便准备发动魔能之矢！

但看到他的动作，巴斯却没有安心，反倒更焦急地摇起了头！

那个表情……

‘又是背后？！’

瑞恩的心中一沉，回头，便看到锋利的斧刃向自己的面门劈来！

佣兵们稀疏的一字阵根本不可能挡住所有的怪物，漏网之鱼早已从缝隙中渗透过来！

这只怪物可不是之前的遇到的那只，体力耗尽又受了伤的！

利斧裹着凛风袭来，转瞬间他的脑门前就是一片凉意！

‘要死了？’

他浑身僵住，脑海先是一片空白，然后各种各样的思绪纷至沓来。

‘就这样，死了么？变成工会大箱子里的一块铭牌？’

他也是一个，有人牵挂着的人了……薇薇安，会伤心的吧？

父母的冤情根本来不及昭雪，甚至，他都没来得及从昂科森毕业！

不过，学院少了一学徒，恐怕没人会在意吧，那是一个庞大的世界，少了谁，都无损其辉煌，老师们应该很快就会忘了他这个学生的。

记得他的，只可能是家人，巴斯会伤心吧，黛西姐肯定会想他吧，佩恩大叔估计又要酗酒了，还有小豆丁、小布丁和小猫儿，那三个小家伙，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他这个哥哥。

又会记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终有一日，家人也会忘了他，薇薇安也会忘了他，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那时候，他就真的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雷欧波德家族，这个传承了千年的家族，也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时间，会带走一切他们存在的过痕迹，就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一瞬间，他才感觉到一个人相对于整个世界，是多么的渺小。

生命对于他来说就是全部，死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能吃，再也不能喝，再也不能哭，再也不能笑，不能快乐，也不能悲伤。

而对于世界而言，那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世界仍旧会照常运行，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

只是，他再也看不到了而已。

“噗！”

耳朵里传来金属切破肉体的声音，然后腥臭的血喷了他一脸！

‘怎么？人死的时候，还能听到刀剑砍自己的声音么？’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血是咸的……

然后浑身忽然猛地一个哆嗦！

‘我没死？！’

瑞恩反应过来，便看到怪物的脑袋上嵌着一柄粗糙的镰刀，整个头颅都被切成了两半！鲜血混着脑浆从崩裂的头盖骨里喷涌而出！

他愣愣地顺着镰刀的握柄看去，便看到了先前那个孕妻和残父而无法逃离的村民。

那张因饱尝生活的艰辛而显得格外粗粝和沧桑的脸上，神情即胆怯又惊恐，握着镰刀的手甚至还在不停哆嗦。

但毫无疑问，是他手持镰刀，杀死了怪物，救下了自己！

在这个男人背后，还有四五个农夫，手持着砍柴刀、草叉、棍棒冲了过来！

他们虽然一边跑一边发抖，但却大声叫喊着给彼此鼓气，眼神中虽有畏惧，但向前的步子却没有犹豫！

这些村民胡乱挥舞着手中粗劣的农具，乱七八糟的攻击却起到了奇效！将漏网的几只怪物打翻在地！

佣兵们原本四处漏风的防线，在这几个生力军加入之后，竟又稳固了下来！

“法师老爷，您没事儿吧？”

直到怪物的身体倒在地上，农夫才把镰刀从它脑壳里面拔了出来，同时带着谦卑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仿佛刚才不是他救了瑞恩的命，而是瑞恩给了他莫大的赏赐一般。

“我，我没事，谢、谢谢！”

瑞恩笑了笑，身体仍在因惊魂未定而颤抖。

“你、你刚才不是……”

少年说着，指了指他家的房子。

“这里，再咋说，也是俺们的家啊！法师老爷，您这样的人，为了俺们跟怪物拼命，俺们、俺们咋能……所以，俺就喊上了几个邻居……”

农夫挠挠头，他显然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徒，话说的既粗俗又简朴。

而且明明是他救了自己的命，但他在自己面前，却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诚惶诚恐。

也许是因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帝国森严的等级制度之下，在这个农夫的心中，总会认为贵族也好、魔法师也好，都是一些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只要等级的鸿沟存在，他们便自然而然地谦卑，说起话来畏首畏尾，就算瑞恩可能比他小了十几岁不止，就算他是瑞恩的救命恩人，也一样得卑躬屈膝。

所以他不知道，他的行为，给了眼前的法师学徒多大的震撼！

‘这个农夫，在家人面对危险的时候，站了出来，虽然面对的是明显无法战胜的大群怪物，但他仍旧英勇地选择了战斗！并且用一把割麦子的镰刀杀死了一只怪物！’

他不可能经历过任何战斗训练，没有盔甲、也没有像样的武器，就算是一对一，也不是怪物的对手！

他完全可以趁着佣兵们抵挡怪物的时间，撇下家人逃走！

但他选择了战斗！

相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人也许真的渺小得不值一提，但在某些瞬间，一些人却比整个世界加起来还要伟大。

哪怕，他也许只是一个农奴！

“你叫吉姆，对么？我叫瑞恩，奈希尔村的瑞恩，不是什么老爷”

“很荣幸，和你并肩战斗！”

瑞恩笑了一下，心中不再犹豫，也不再畏惧，怒吼一声，一手持短剑，另一手握着法杖，与农夫一道向怪物们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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