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嘲弄

轩明不喜欢喝酒，但此时此景、美女在畔，若不喝便真的有些煞风景了。他端着酒盏往身旁一瞥，正与阿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相触，霎时间血气上涌，一口将酒饮尽。

这酒呈黄白色，入口时犹如清水，毫无味道，可是没过一会儿便有股冲鼻的辛辣感由咽喉而至鼻腔，一呼一吸间只觉的体内满是酒气。轩明曾在某家日式拉面馆喝过清酒，与眼前这酒在味道上虽有像似，但还是不大一样，也不知这些岛民是用什么方法酿造的。

“阿柊为您再倒一杯。”

这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令轩明不忍拒绝，只能忍着喉咙烧灼的痛苦又喝了一盏。他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实在不该饮酒。

“谁谓萧条颍水边，能令嘉客少留连。肥鱼美酒偏宜老，明月清风不用钱。”一旁的汪直却喝得津津有味，开始顾盼着吟起了诗句。

而那两个洋人更是过分，竟借着几分酒意对身旁的侍女上下其手，越来越不规矩。奇怪的是那些侍女并不反抗，更是主动依偎了上去。

轩明瞧得有些愕然。

忽的，一只纤细的手掌轻轻点在了他的胸口，缓缓搂向了脖子，是阿柊。

“你......你要干嘛？”轩明晕乎乎的大概也有些吓呆了，却是用汉语在问话。

阿柊面露娇羞的困惑，笑吟吟道：“小先生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轩明将头一撇，避开靠过来的阿柊，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将她推向一边，用日语说道：“不必如此。”

阿柊诧异中带着几分愕然，悄悄的望向了惠时和时尧。父子俩都眉头微皱，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

“哈哈，小兄弟好定力啊。”汪直笑道，只见他也没有接受身旁侍女的好意。

轩明咽了口唾沫，说道：“我那个时代的人不像你们这么随便，乱来可是违法的。”

“嘿，那我可不信了。人性皆如此，不管是过去十年、百年还是千年，男人好色的秉性那是永不会变的。你不知，并非就无，兴许只是未见过而已。”

轩明没好气道：“我瞧你也不好色嘛。”

“哈，非是不好色，只是做生意便该有做生意的规矩。”汪直咳嗽了一嗓子，叽里咕噜的向那两个洋人说了什么。

洋人听后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将怀里的侍女推向一旁，并把两杆火绳枪放到了腿上保管。

“你是怕他们中途把火枪偷走？”轩明问道。

汪直笑道：“那倒不是。我只跟两位朋友说，接受的款待越盛，卖出的价格便会越低。”

“你不是说洋人没打算卖高价的吗？”

“那也只是先前。如今，他们的许多货都无法再卖，这一趟便只得指望两挺火器了。”汪直一顿，身子靠近轩明，问道，“你的书中可记载了，我等这次开出了个怎样的价码？”

轩明回忆了一番，回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两千两白银。”

这次轮到汪直震惊了，他双目圆睁，久久不能言语。

轩明冷笑道：“是不是又被我说中了？”

汪直缓缓摇头道：“不，你可比我们黑多了。”

惠时见他们两个密谈不止，且轩明镇定自若而汪直面露不解，显得像是他在向这个年轻人请教些什么。

“父亲，难道这个年轻人真的比五峰船主还要了得？”时尧悄声问道。

惠时道：“明国有句俗语‘奇人必有异相’，你瞧阿柊在他身边那样主动，他都不曾乱来，这可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有的定力。换做是你，你忍的住吗？”

时尧深知像自己这样十六七岁的人，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别说是阿柊这样的美女，便是一般相貌的民女这样主动，都不一定忍的住。

他盯着轩明的短发，说道：“或许，他是受了戒的和尚，听闻明国的和尚是不能近女色的。”

“不管是不是和尚，若能将这样的年轻人争取到我们家族中，那将是你的大幸。”惠时双眸精光硕硕，对汪直说道，“船主大人和小先生见多识广，大明又美女如云，对我们岛上的粗俗女子，自然是瞧不上眼了。”

汪直笑道：“老太爷过谦了，主人家自是一番好意，但我等身为客人也不能乱来啊。何况正事未谈，又怎么谈风花雪月呢？”

“哈哈，既然船主大人都这样说了，那我们便来谈谈正事吧。”惠时指着洋人腿上的火枪，“那武器我也曾有过耳闻却从未见过，能不能先现场演示一番。”

汪直早就猜到了他们将晚宴设在这空旷之地的用意，买东西之前先验货，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林子里跪了那么些人，而时尧又带了这许多家臣参加宴席，想来是他们家族内部对购买新式武器还存有争议，所以都要看看火器的厉害。

“那是自然，便请两位南蛮人朋友为老太爷和领主演示这武器的厉害。”汪直说道。

“请等一下。”时尧打断道，“船主大人既然说轩明先生厉害非常，不知能否请先生亲自为我们进行演示。”

汪直一愣，没想到时尧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说轩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只不过想羞一下这小子，结果倒头来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汪直笑道：“术业有专攻，轩明先生虽博闻广记，对操纵这样的武器却未必熟练，不如南蛮人久习此术来得精细。”

“哼，如果那东西用起来不方便，那我们要来干嘛。”席上，一个黑脸的灰胡子老头大喝道。随着他这一喝，林子里开始变得嘈杂，几名家臣也互相交头接耳起来。果然，他们内部对于购买火绳枪并未达成统一的意见。

轩明所看的书中，只记载了惠时与时尧父子俩以高价买下了铁炮，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许多跌宕的细节。

那两个洋人见气氛有些不对，开始露出了畏惧之色，不断询问着汪直。

汪直随口安抚了一句，大声道：“这火器的运使的确繁琐，从来皆是如此。若各位只图方便，那还是只用弓箭好了。”

惠时道：“船主大人莫要动怒，这东西到底有多繁琐，还请明言。如果并不实用，那我们得来也是无益。”

汪直道：“无非是引燃火药与机括的一些变化，也没什么难的。”

席上的另一个中年武士，冷语道：“哼，一下说难，一下又说不难，我看船主说话有些不尽不实。”跟着非常无礼的直指轩明，说道：“还有这个年轻人，你说他如何如何了得，恐怕也是在吹嘘吧？”

说完这句，中年武士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只是用的似乎是海岛上的方言，轩明怎么也听不懂。但没一会儿，其他人便哄堂大笑，连惠时父子也嘴角上扬，只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他刚才说了些什么？”轩明问汪直道，只见他也是摇头不知。

轩明又问身边的阿柊，这美人儿掩着嘴暗笑不止，低声道：“他把先生比作了，比作了......”

“比作了什么？”

阿柊面露羞意，怎么也说不出口。

轩明虽然不知道自己被说成了什么，想必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向来自尊自傲，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看着眼前这些面目可憎的“小矮子”，怒火猛地上窜。

轩明霍然起身，大喝道：“不知好歹，把铁炮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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