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各自欢乐各自嗨

流浪汉已被打到在地，聚拢过来的路人也挥起拳脚，有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上前试了试锃亮的三接头皮鞋，也不怕流浪汉身上的油渍污了他的鞋，这鞋脚尖部位包裹着铁皮，踢人很疼。

场面一时很欢乐，也很混乱，周围还有不少人朝这里飞奔。

有人扶起被垃圾污染的女人，用面巾纸给她试擦，有人安慰着哭哭啼啼的女子，还有顺便揩油不怀好意的某男子。

倒在地上的流浪汉两臂捏着拳头，夹着太阳穴缩作一团，全身瑟瑟发抖，牙关紧锁，仿佛已经放弃抵抗任人宰割，看上去非常可怜。

生活的压抑早就埋藏了人们心中的恶魔，此时街道上许许多多的善男子善女人，得闻此难得的发泄机会，哪管什么因果是由，只知道带着心底的兴奋过来踹上两脚，再吐上两口表达自己正义的呼声。

街道两旁的楼上，几个打开的窗户，有探出脑袋的人，在大声叫好，他手头有事，不方便上下奔跑，一个在大声呼喊打死他，还有一个向下吹响流氓哨，哨音在两栋楼之间来回呼应。

街上的行人远远地看着楼上表演，楼上的住户感觉到外面的喧哗，陆续打开窗看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一个老年人气喘吁吁跑过来，放下手中的小马扎，艰难地坐下，他看上去真的有点累，看他皱眉的样子好像有点心痛。渐渐平复心神，老人朝这个方向大喊：“好嘞，不要再打嘞，好嘞，不要再打嘞，再打就要出人命嘞。”

三级头皮鞋大约发现鞋面上的污秽，拎起腿，让鞋子在流浪汉背后的衣服上蹭了蹭，拍拍手，吐了一口吐沫，才带着一脸满足离开。

老人还在那喊，声音略显无力，“好嘞，不要再打嘞，再打就要出人命嘞！”

没人理他，老人的呼喊已经被人自动屏蔽，玩得嗨皮的人很少会顾忌旁人，伤害继续进行中。大多数人得到了满足，或者脚累了，陆陆续续离开，最后来的那人有点挫，意犹未尽狠狠踢了一脚，也朝流浪汉吐了一口吐沫，骂骂咧咧离开了。

两个穿着清凉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卷缩在垃圾堆旁的流浪汉这才有点艰难地爬起来，拖着有点瘸的左腿，朝桥的方向走来，他受伤了。

老人已经收起了怜悯，消失在远处的巷子里，不再管闲事，他只不过做了想做的，虽然管不了多大的事，但自己那颗犹存淳朴的心，得到了安慰。人这一生必须做几件和自己无关却有意义的事情，这样才能问心无愧，见到先人可以坦然标榜他没有白活。

楼上的窗户早就关闭，路上的破事已经结束，没什么稀奇可看。大街上过往的行人早就离开，谁家都有一摊子麻烦事，看上去没多少时间浪费。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后来者，看着散开的人群，心里有些疑惑想问一下发生了什么稀奇，却发现眼前没有熟人，向随便一个路人打听也不合适，满脑门的疑惑只能憋在心底。

流浪汉艰难地走下阶梯，一瘸一拐拖到桥底，他努力往前够了够，直到可以碰到河水，趴在地上俯身捧着水，大口大口吞咽下去。

流经城市的河水被城市的人污染的厉害，虽然治理的不错，看上去有点清亮，但这样的水化学成分复杂，真的不能喝。

一直呆呆地看着这些的春阿庆，觉得插不上手，不能再呆看了。他应允人家一小时左右去的，不能失信于人，有想法等会儿再来吧！

春阿庆回到车停的地方，垃圾徐已经望眼欲穿的样子，常氏父女也眼巴巴朝这边眺望，其实一小时刚过一分钟，他将车带回来。

让常幼云试着骑了一段路，她很满意，几个人将车收好，阿庆才对垃圾徐说；“咱们去吃饭吧！”

老常摆摆手，说有急事要赶紧回去，就不打扰了，下回回宁国府他请客。垃圾徐也表示这个是真的有急事。

短信提醒四万元到账，老常是个好人呐，这样实诚的汉子不多啊，虽然不怕人赖他的帐，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愿意整天喊打喊杀追帐的啊！

当春阿庆晃晃悠悠回到大庙街的桥下时，他没看见有人，稍微搜寻了一下，才发现流浪汉不知何时，已经拱进一堆水泥预制涵管里，这里一地混凝土碎片，流浪汉躺在涵管里的破布烂棉花中。

涵管中散发的气味有些难闻，但对阿庆没什么影响，他的嗅觉可以自动屏蔽。流浪汉在这里睡觉，准确地说他在用时间疗伤，被一群人七手八脚没轻没重地打击，虽然没有伤到内脏，但已经够他痛苦好多天。

顾不得观察这些，阿庆回到这里来，是打算研究一回流浪汉的脑子的，常人的眼里，至少流浪汉的脑子回路很奇特。虽然研究这个也一样违背伦理道德，但此类已经算作生不如死的人，假如能为人族做点贡献，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呢。

这思想有点邪恶！但因为是非正常人类，阿庆心里的负担要小一点，或许可以医好他的病也未可知，这样的话对他也许是福不是祸。流浪汉脑子肯定有毛病，不然也不会这样浑浑噩噩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这是春阿庆最大的心结，研究人的脑子没进过人同意，这是不对的，流浪汉不是坏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已经很不幸了，伤害不幸的人这件事不可饶恕。

阿庆平静一下心绪，躁动的意念安静下来，心底的软弱不安渐渐消除，保证流浪汉的生命安全这个是应该的，能不乱动尽量不乱动。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没权力剥夺，也不接受意外。

他必须坚定信心，患得患失的话，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有更大的进步。

一个大幅度的脑部轮廓图出现在识海中，他的四万万意实体，非常小心地游走其间，这个不同于功能区域控制和阻断，不是简单粗暴控制坏人的大脑，心底留存着救人的打算，必须小心再小心。

简单控制和阻断机理，他早就了解，这对他的愿望没多大的帮助。

嗯？在脑域深度功能区域，春阿庆突然发现一片深色阴影区域，这个没有任何神经讯号输出的区域，有一片增生的毛细血管，被不稳定的脑部压力挤压着，释放出大量的电解质，造成电解质紊乱压迫周围的神经，干扰正常运转的神经电磁脉冲。

再对比正常人的脑部三维重建图，这应该是多余的内源性增生组织，属于流浪汉的脑疾病的病原灶，如果清除这些赘生物，流浪汉是不是可以恢复正常呢？

阿庆可以逐个分子消除脑部赘生物，但周边脑组织各种深层次作用机理，他也了解得并不多，这不是小白鼠，没有容错性，一个不慎，万劫不复。

咬咬牙，意实体已经挥动着触须迅速到达战场，这些训练有序的将士，没有任何错乱，可以自主运转，也听命行事。

流浪汉脑部病灶部位，意识体大军以分子尺度推进进程，坏死的组织被安全游离剥落。约摸几分钟后，操作完成，剥离的组织死亡细胞也悄然虚化，通过裸眼看不见的通道排出体外。他扩大范围搜索脑部组织，再也没见异样的病灶。

继续深入研究脑部运行机理，一个区域一个区域测试，再如烟花一样绽放渲染，逐步联成连续的大区域，形成更精细的脑部三维结构图形。时间慢慢如流水，流浪汉的运动区域活跃起来，他要苏醒了。

春阿庆退出研究状态，除了初始的操作麻烦一点点，后续的试探性研究，不需要触碰改动任何组织，他已经轻车熟路，基本不会有什么重大伤害，哪怕有一点点意外的错误，也是可控的可以弥补的。

看着坐在一块水泥墩上，注视着他的春阿庆，流浪汉问：“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记得你是谁吗？”春阿庆问，这个也许不重要，但对他的研究结果有用，他也想得到明确的效果回馈。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和你不熟。”流浪汉有些警觉，由于长时间没有和任何人语言交流过，他的口齿有点不清楚。

和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对比，眼前的景象有很大的偏差，他开始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春阿庆指指流浪汉，示意他看看自己，了解一下自身环境。过度表现出保护自身，拒人千里之外没有任何意义。阿庆无形中的气场很大，很安静，也安抚了惊恐中的流浪汉。

春阿庆忽然觉得无趣起来，他的事已经做完，余下的和他无关，便站起身，对流浪汉说：“把自己弄干净一点，回家吧！或者去最近的派出所请求帮助。”

他和流浪汉本来就没有交集，虽然利用了他，没有经过人家的同意，就做了对人家不利的事，但也顺手摘除了他的病痛，两相抵消互不亏欠，对他的帮助只能到此为止，却不能再多了。

流浪汉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如油的泥，非常困惑，打算到河边擦洗一下。河水倒映出自己的头像，他呆了，这个乱发如鸡窝胡子拉碴的腌臜大汉是谁？ 流浪汉仰面朝天，发出一阵困兽般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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