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历四百八十七年,禹王铸九鼎、平四海成王,夏国立。
日出之时,岐山南麓正值天光云影尽着金色流裳,天空之上飞禽盘旋,云中黄龙清啸探爪,群兽低鸣呜咽,一名身着灰色长衫身形瘦弱的青年倚着一方青石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日出,他相貌冷峻,眉宇松弛,右手不时提起酒壶小酌,腰间斜挂着的一柄拂尘正随风微散而荡。
忽然,天空南方一道红云恍若暗夜流星一般夺目而来,灰衫青年侧目瞥见后淡然一笑将手中酒壶朝着那团红云掷去,天空中那红云顿时停滞,云间传来一声娇嗔:“凌虚子,你好大的胆子,你明知道本仙子从不饮酒。”
凌虚子哈哈一笑站起身朝那红云道:“若不饮酒,来找我何事?如今禹王涂山之会,执玉帛者万国,天下九鼎归一,也没在下能帮上的忙了吧。”
那红云缓缓落下,四周红气氤氲之中缓缓露出一只白如羊脂的足踝,身虽未露而只此足露,已尽显那光滑细致犹如凝雪一般的肌肤,让人看着不禁心胸激荡而有非分之念。
待到红气散尽,只见一名女子一袭红色流云宫裳,青丝若瀑,一枝红玉云雀钗斜插在上,面上明眸潋滟,唇若涂丹,浅笑之下竟如花苞待放,玉足缓行犹如仙鹤起舞,荡人心神。
“你没忘了你我之约吧。”那女子将之前的酒葫递给凌虚子笑道。
凌虚子接过之后皱了皱眉头:“寒潭幽谷,仙葫灵境,九幽鬼蜮,青丘狐冢,黄河擒龙,力挫丹朱……在下已经做完。姬秋菡,你们六大派也该给在下一个清闲了吧……”
姬秋菡凝视了他片刻神色幽然道:“凌虚子,我与渡劫丹……难道你从未考虑过我吗?”
凌虚子淡笑道:“在下恐怕是配不上瑶台仙子,在下早已自证道心,早已无意世间纷扰,只是一心求道而已,况且……仙子也知道,他,已经飞升灵境,在下与他,还有一战。”
“你!”姬秋菡笑意微收面上露出一丝不悦:“瑶台、蜀山、灵虚、归墟、昆仑、蓬莱可是都容不得你飞升。”
凌虚子转身道:“禹王已经下令,六大派不得再来打扰在下清修。不过,若是你们非要死缠不休,在下也不怕再给这大荒天下添上一劫。”
末了,凌虚子缓缓转过身看着姬秋菡冷笑道:“你也知道,在下也是有这个实力的。”
姬秋菡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
凌虚子打了个呵欠淡淡道:“算了,你若是食言,不给我渡劫丹也无所谓,在下修为已到,道心已坚,不靠你渡劫丹,在下也有信心渡过天劫。”
姬秋菡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凌虚子却打断了她:“仙子若是要陪在下饮酒,在下欢迎之极,若是其他事情,还请回吧。”
姬秋菡叹了口气玉臂微扬一颗发散着莹莹幽光的玉丹朝着凌虚子飞去,凌虚子有些意外地接过:“仙子果然守约,多谢仙子的渡劫丹。”
姬秋菡苦笑道:“郎君既有去留意,妾当委身做嫁衣。只此作别,恐无相见……”
凌虚子听她此言不觉心中有愧便躬身道:“沧海之大,鲲鹏之广,志在醉山海,不敢恋凡尘。”
凌虚子说完之后长袖微动,天边飘来一朵青云,凌虚子腾身而上飘摇而去。
姬秋菡看着凌虚子离去的身影忽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云层之上,凌虚子安坐青云云头,看着身下的江河青山哼起了小曲。
“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嘛,我看你八成还是对她有意思。”凌虚子腰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凌虚子怒道:“你懂个屁!在下早已自证道心,无意杂情。”
“不过我倒觉得那姬秋菡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你跟她男女双修,阴阳济会,也是一桩美事……”凌虚子腰间那柄拂尘自己抖落而下然后跳到了他的腿上,那声音竟是从那柄拂尘上发出。
“美个屁,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六大派操的什么心?我半世仙途际遇繁多,他们都想从我这捞点好处,平日里没少阴我,如今我飞升在即,他们自然都怕我回头找他们麻烦。”凌虚子对那拂尘道。
“照我看来,你就不能先去把他们都给废了,就凭你现在的实力,六大派掌门联手只怕也不是你的对手。看似整天高高在上,实际上畏首畏尾,犹如狗也。”那拂尘下摆丝线分作两段翘起二郎腿道。
凌虚子恨声道:“你懂个屁,禹王有恩于我,他们都是与禹王平山海有功之人,我做不出这等事来。”
那拂尘还要说话,却见凌虚子丹田忽然发出一团金光夺目四射,一时之间原本正午的天空竟然开始变得昏暗起来,四方狂风大动、风沙漫天而起、遮天蔽日,天空中云雾卷舒由白变黑逐渐开始朝凌虚子上分靠拢形成一个巨大旋涡!
凌虚子察觉天地异动,心头又惊又喜当下立于云头任平衣袂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当下仰头朝着苍茫天空长啸一指:“渡劫之时已到!公孙!你等着我!”
这一声,嘹亮清幽,好似出海龙鸣、下山虎啸!萦绕千里!只惊得方圆千百里山摇地动、百兽俯拜!
默然之间!凌虚子头顶那旋涡状的黑云越加浓郁,旋涡中心忽然骤雨犹如激流飞瀑一般朝着凌虚子倾盆而下,“是先天劫水吗……”凌虚子淡笑一声,盘膝而坐,身上渐渐浮出一层青色光芒。
那劫水看似清澈透明如寻常雨水,却不料这劫水落下,滴入山石,山石龟裂!沾到树草,树草即枯!但凡是挨着擦着,便叫那些灵兽奇禽皮破肉烂,骨碎筋折!
劫水顺着凌虚子身上落下,却不见那青色光芒笼罩下的凌虚子有一丝异样,劫水只能顺着他的身体沉落下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处的身着各色衣衫的数百名修仙者正在发足狂奔,四周更是嘈杂不断。
“他妈的姬秋菡!出的什么馊主意,还让我们来断他天劫!只怕我们还没断他,就先被这先天劫水给断了!”
“别废话了快跑!他娘的那劫水要下过来了!”
姬秋菡秀眉一扬冷笑道:“当时你们说要夺凌虚子修为法宝的时候可没现在这等怂样。”
众人一听此话,顿时又准备各种脏话朝着姬秋菡喷去,却见此时已脱离那劫水范围,就都停了下来住了嘴。
姬秋菡看着远处那团旋涡劫云眯了眯眼道淡淡:“也不知那渡劫丹他到底吃了没,下一个便是九天雷劫了吧……”
这场先天劫水淅淅沥沥,下了有几个时辰,凌虚子周遭已变得毫无生气,四周山河破碎、兽骨嶙峋一片凄惨可怖之色。
天空中的劫云再次异变,隐隐传出轰鸣雷音。
凌虚子知是九天雷劫将至,当下从袖中掏出一枚青色丹药吞下,那拂尘一见顿时急道:“你傻啊!姬秋菡给你的这个渡劫丹,也不知真假你就敢吃?”
凌虚子安然道:“放心,我已经探查过了,没有问题。”
那拂尘刚要再说什么却见那云层猛然炸出一道紫白色的闪电朝着他们当头劈下!吓得它连忙缩回。
那道惊雷正劈落在凌虚子天灵盖顶,发出了振聋发聩的一声巨响,周遭空气都被炸的扭曲起来!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惊雷犹如流行雨落一般朝着凌虚子而去,只见凌虚子身上青芒大盛,周遭一片狼藉,他却依然毫发未损。
两个时辰之后,雷劫渐弱,凌虚子忽然嘴角流出一丝鲜血,那拂尘惊道:“怎么了?”
凌虚子微微睁开眼睛露出一丝恨色缓缓吐出三个字:“姬——秋——菡!”三个字刚一出口只见他喉头一涌一口鲜血夺口喷出,犹如一道血箭射出。
凌虚子双目失神道:“姬秋菡,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把瑶台圣物都用上了……是九——”
“是九圣莲心。一圣莲心百年出,九圣莲心需千年。这本是瑶台最珍贵的圣物,无色无味,乃是土属性灵气至宝,渡劫丹中加入了它对土属性修仙者,本是有大大的好处,而对水属性修仙者,却是剧烈的土毒。而凌虚子你,五行阴阳气,你是属水吧。”一个娇媚的声音缓缓响起。
凌虚子抬起头看去,只见姬秋菡与数百名修仙者已立于不远处。
这数百名修仙者正是瑶台、蜀山、灵虚、归墟、昆仑、蓬莱中各个掌门和护法、长老、精英弟子。此时他们眼前口吐鲜血的凌虚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拔了牙的老虎、卸了角的虬龙,他们的眼神炽烈和急切,因为他们知道,凌虚子身上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是他们期盼已久却不可得的仙品。
他们就像是等待了许久的鬣狗,慢慢包围住了奄奄一息的巨兽,满眼绿光迫不及待地想要分食掉它的血肉。
凌虚子苦笑一声,身上青芒渐退,此时他体内土毒肆虐,水灵气正在四散消失,他丹田原本的强盛的金光也逐渐暗淡起来,他默默地环视了一下众人,忽然笑了一下张开了双臂好像放弃了抵抗:“你们,开始吧……”
众人见状顿时大喜,如鬣狗扑食纷纷抢上,一道人墙忽然挡在了他们中间,为首的正是一位身着墨白长袍的老者:“凌虚子乃是我蜀山叛门弟子,要怎么处置他,是我蜀山内事,尔等还是退下吧。”
凌虚子见到他忽然苦笑一声:“师傅……”那老者拂须道:“凌虚子,你若此时跟我回蜀山,甘愿认罪受罚……你便还是蜀山弟子,为师,自当保你周全。”
“剑道人,你蜀山想要与我们五派为敌吗?”五派之中有人怒道。
凌虚子看了剑道人一眼咬了咬牙:“弟子无罪可认。也不愿再回蜀山。”
剑道人皱了皱眉:“你这是何苦……”他忽然伸出手道:“拿来吧。”凌虚子奇道:“这是何意?”剑道人怒道:“蜀山派玄门剑十三和玄天大法密录你偷去这么久也该还了吧!”
凌虚子气极反笑:“我何曾偷过玄门剑十三和玄天大法密录。”
“剑道人!凌虚子嚣张跋扈,擅长偷鸡摸狗,死不认账。你还是让开,咱们一起废了他,取出他的魂念,搜上一搜不就得了。”有人叫道。
剑道人凝视他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做了个手势,蜀山门人慢慢散开。
众人大喜,潮水一般朝着凌虚子涌去。
“你们想取我魂念?哈哈哈哈,那得你们有这个本事。”凌虚子仰头大笑,使出最后一丝灵气朝天一指,只见天空劫云忽闪,几道钧天雷霆倏然劈下!
众人顿时惊慌失措,连忙散开。“糟糕!这家伙想要引天劫跟我们同归于尽!”“大家散开!快跑!”
只见那几道钧天雷霆一闪而至,凌虚子长发散尽迎着天雷大声笑道:“苍天不佑,自当以身报之!人不信我,我当以何为之?哈哈哈哈哈……罢了罢了,匹夫无罪,怀玉之则也!”
雷光大亮之下,一道光芒昼亮,照射地众人纷纷以手遮目,等到强光散去,凌虚子已然尸首全无,剩下了一地灰烬和一件破落的灰衫,众人上连忙前细看,周遭散落了诸多零落的法宝和玉简。一时之间,人头攒动争相抢夺。
山海历四百八十七年,当世修仙奇人凌虚子渡劫失败,终成灰霾……
一百年后,岐山附近天空上拉数匹云马从云间展翅落下,云马之后拉着一座金丝玉棚的华丽辇车,等到辇车停稳,一位身着不凡的贵妇抱着肚子缓缓走了出来,这贵妇肤色白皙,姿色貌美,只是眉头隐有一丝痛苦。
“夫人,怎么样?”辇车接着走下一位中年男子有些关切地对那贵妇说道。那贵妇挤出一丝笑意朝他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路途长远,略有不适想要方便而已。倒是给夫君添麻烦了。”
那男子道:“那我在这里等夫人。”那贵妇点了点头朝着岐山一户农家走去。
此时一丝残魂幽然而至:“我观此妇人,面有惊鸿隐存,声如雏凤啼鸣,胎气稳健,灵气氤氲,怀胎定然不凡!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等到了。”
一柄拂尘在他身边转了一圈道:“有你说的那么神吗?”那残魂道:“这胎儿龙眉凤目,秀气非凡,颇有我当年神采,而且父母修为都在金丹之上,从驾辇来看,身世也定然不凡。就决定是她了。幸亏我有禹王赠与我的护神宝珠才在天劫之下留的一丝残魂,转生之后会没有之前记忆,但你可以找机会慢慢告诉我,这次转生就全靠你了,我行动不便,只能附着在你身上,你就带着我碰一下那妇人肚子即可。”
那拂尘应声说好,当下让那残魂附着在上朝着那贵妇而去,那贵妇此时刚敲开农户竹门,却见里面蹒跚走出一个手大脚粗的农妇也是挺着一个大肚,农妇一开门与那贵妇说了几句话便侧身让那贵妇进去,这一让,正好挡在了贵妇身前被那带着残魂飞来的拂尘撞到了肚子!
“你个王八蛋混账!你玩的什么火这是!坏我大事!我他妈真想一刀宰了你个狗东西!早知道就该把你撕碎了去喂天狗!”那残魂怒骂一声已然进入农妇胎中,情急之下左右冲撞出之不去。
那拂尘落地之后愤然道:“反正都是转生而已,你着什么急,农妇贵妇有何区别?似你这等挑三拣四、嫌贫爱富、焦躁易怒之人还有脸说自己道心已坚……。”
此时那农妇忽觉肚子一沉赶紧回到屋中,不多时便产下一子,顿时婴儿啼哭响彻四周,那哭声与往常婴儿啼哭略有不同,竟像带着些愤怒与委屈。农妇见这婴孩儿生下之后左蹬右踹似乎甚是不快,便将在门口捡到的拂尘去逗他,竟被他一把抓住扔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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