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意外

于、谢二人听见首辅这么说，更加迷惑不解了，陛下怎么就是这个意思了？于正阳蓦的拍桌而起，怒斥叶宏文道：“你敢曲解上意？柳州乃是先帝所设，陛下怎能轻易放弃？我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正是因为柳州乃先帝所设。”叶宏文靠在椅背上，轻蔑的看着于正阳道：“柳州如今的局面，陛下和我等都清楚。先要查处官员，然后是处理哗变的军士，最后还要平息边民的叛乱。这样一来，少说三四年，多则七八载，事情多如牛毛。”

“对！”谢诚也在恍然间明白了叶宏文的意思，插嘴道：“在这期间，朝廷要连续不断的投入粮草，饷银等等物资。柳州的赋税本就没有多少，朝廷还要多投钱，这种亏本的买卖恐怕陛下早就不想干了。”

“正因为是先帝的功绩，身为人子的陛下不好自己提出来，这才给了内阁这四个字的批示，让咱们提，陛下好做出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放弃柳州。”叶宏文接过话茬说：“恐怕陛下早有此意，太子去柳州是一箭三雕啊。”

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叶宏文继续解释道：“所谓‘维持现状’无非就是朝廷不用派行政主官去柳州，这就是陛下要放弃柳州的暗示，于大人还不明白么？”。

听了二人的解释，于正阳没了刚刚的气势，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颤抖着说：“陛下派太子去柳州，难道还想摆出尽力却不能为的样子，配合柳州无官愿去的特点，好让朝臣支持吗？”

叶宏文行过礼，又坐回椅子上，听着于正阳颤抖的声音，心里轻蔑不已。你于正阳是相当首辅想疯了啊，刚刚如此出言不逊，轻浮气躁，这话要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你内阁次辅的位子怕是要不保了。不过叶宏文是不会传出去的，有一个这样的次辅，对自己也是好事，不是么？

谢诚此刻也是相同的想法，看来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可转念一想，现在又有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柳州要不要放弃？谢诚没有主意，便出言问道：“叶大人，依你看，我等该如何回复陛下？”

“咱们没得选。陛下已经把铺垫做好了。虽然太子这步棋没用上，可柳州边军哗变了，对朝臣来说，效果是一样的。陛下希望内阁提出是因为咱们在朝臣中素有威望，可有威望的不止咱们几个，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勋贵、皇亲都可以提，只不过就是效果差一点罢了。”

叶宏文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果咱们不提，陛下就会暗示别人提，到时候咱们反对会惹陛下不快，陛下会埋怨咱们跟他唱反调。如果支持也会惹陛下不快，陛下会认为咱们不给他面子，或者干脆认为内阁都是一帮笨蛋，压根就没领会他的意思。既然如此，还不如咱们自己提。”

“可柳州乃江南门户，应该放弃么？请叶大人慎重考虑。”谢诚向叶宏文施了一礼说道。

叶宏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知不能。谢大人，还是麻烦你给林辅写一封信，询问他的意见后再定吧。”

“好，我马上就写，只是陛下那......”

“没事，这本来就不是小事，多点时间考虑也合理，陛下不会催促内阁马上做出决议，咱们有时间等待回信。”

谢诚这才告辞离去。于正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感觉到了危险。幸好，他已经有了一条退路。

柳州城五林岗，这座小山已经被围了十余天。随着冬季的临近，南方的雨水渐渐频繁。镇南卫的士兵换上了棉衣，以抵挡南方湿冷的气候。山上的陈武、刘尚部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边军仅有的棉衣都在城内，并没有带在身边。

陈武、刘尚只是普通的边军将领，哗变也只是临时起意，想挟持洪将军跟林辅谈判免罪，所以也就没做充分的准备。本来以为有两部合在一起一共两千多人的队伍，又仗着五林岗的有利地势，可以逼林辅谈判。

可这二人没想到，林辅会认为他们缺粮食，根本没有谈判的意思。更没有想到的是，姓洪的在林辅眼里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当然，林辅刚刚才知道自己失策了。

“多长时间？！”林辅惊讶的喊出了声。

沈崇山没有在意林辅的失礼，平静的答道：“算下来够那两千多人吃一年的。”

“他们囤那么多粮食干嘛？”林辅追问道。

“囤积居奇，商人常用的手段，没有必要惊讶。”

前几天，沈崇山到达柳州，立即着手查实柳州官员倒卖军粮等罪状，今天刚刚完成。

但是在今天，沈崇山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些官员听说西南大旱，预计粮食要涨价，把还没有出售的粮食都囤积到了五林岗，直到被抓都没有卖。沈崇山早就听林辅说过，要围困五林岗直至叛军无粮。现在有了这个消息，沈崇山便赶忙来到都督府通知林辅，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林辅初听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震惊的，可经过思考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有粮也不怕，那些人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原来的计划还是可行的。想到这，林辅有些摸不准的问沈崇山：“山上不会还屯了棉衣，柴火吧？”

沈崇山摇了摇头，说：“按照那些官员的交代，除了粮食应该没有其他的了。”

林辅这才松了口气，对沈崇山笑着说：“那就无妨，现在正是冬雨季节，山上的树木也不可轻易引燃，叛军没有取暖的木材，这个天气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继续围困便可。”

沈崇山随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柳州的事务已经处理完了，准备明日回京，还望兴安伯调派一队人马押送那些官员，随本官回京。”

“当然，当然。”自知刚刚失礼的林辅，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找补回来。更何况林辅本来就是个善于钻营的人，见都察院左都御史有事求自己，自然是尽力表现。

停顿了一下，林辅带着笑意又说道：“既然大人明天要走，今晚容下官做东，摆上一桌给大人践行，您看？”

沈崇山见惯了这种场面，加上自己和林辅又没有恩怨，推辞一番也就答应了。

林辅见沈崇山应了下来，吩咐随从去城中那家酒楼订一桌酒席后，便和沈崇山攀谈起来。大堂内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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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崇山还在回京路上的时候，林然走进了柳州都督府大堂，向林辅报告道：“父帅，刚刚收到内阁谢大人的信。”说完，便递出手中的信，在一旁侍立。

林辅拿起信，仔细读过一遍后长叹了一口气，摸着下巴琢磨起来。

从信中看，谢诚的意思是不希望自己同意放弃柳州。正好，自己也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抓到了实权，怎么能轻易放弃？没了柳州都督的位子，自己又要被束之高阁，顶着一个兴安伯的爵位度过此生。

林辅并不想这样，他好歹是一个武勋，自然想建功立业，不想逛街逗鸟。可这毕竟是皇上的意思，如果自己上书不能放弃柳州，难免惹陛下不快。原本心思活分的林辅此刻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按谢诚的意思上书？

正巧，这时林宏回来了。林宏是林家的家奴，十几岁时家中突遭变故，卖身入林家为杂役奴仆。林辅当时二十多岁，正是身强力壮，意气风发的时候，又刚刚接过父亲的爵位，自然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当时的林辅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踏实肯干又寡言少语的杂役，给他改了个名叫林宏，一直带在身边。

后来林辅也也经历了大小数十场战斗，林宏一直都没有退缩过，总是身先士卒。林辅这次来柳州也带上了他。林宏一到柳州就被派出去侦查南疆山区的地形，以作镇南卫的先导。这次林宏回来报告情况，正好遇到了帮沈崇山选完人归来的林然，两人就一起走进了大堂。

“大帅，属下有重要情况汇报。”林宏按规矩行了礼，朗声说道。林辅看着林宏，满脸沧桑之色，盔甲上满是灰尘，面露冷峻。心说事恐怕小不了，于是林辅暂时抛下了心中的忧虑，吩咐道：“什么情况，说吧。”

林宏干脆的又行了一礼，说道：“大帅，属下七日前于蛇头岭遇见了叛逃的郑大成部。经过观察，属下发现郑大成部与南疆的叛民多有战斗，抢了不少粮食，也掳掠了很多附近村庄的百姓。”

“嗯？”在一旁的林然闻言惊疑了一声，出言追问道：“宏叔，你说找到那帮孙子了？”在林宏点头确认后，林然看着父亲，期望的问道：“父帅，战不战？”林宏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林辅。

林辅却没有理他们，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显然是在思考。林然向林宏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后，自己悄声的坐在椅子上。而林宏却只是行了一礼，没有坐下。大厅就这样陷入了沉寂。

林辅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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