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分离

“百花…见证了我的人生。”这是桂老三想了许久最终给出的答复。

他没有办法正面拒绝倌许的要求，也不想将自己的人生经历直接告诉他，所以他采取了这种迂回的方式，只是…这样就得分开了。

倌许听着桂老三的回答，茫然了一会儿，随后有些愕然的问道。“你打算将她留在我这儿？”

虽然桂老三没有直说，但话里的含义倌许却听出来确实是如此。

他叉了叉手，扭头瞥了一眼浑身漆黑的人偶，突然感到后悔，不是说后悔向桂老三说出这件事，而是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说的详细一点，若是再详细一点，大概就不会碰上这么尴尬的场面了吧。

桂老三浑浊的眼睛里黯然无神，咬着牙瘫坐在椅子上，艰难的点头，随后霍然起身。“我先离开了。”

他眼里含泪，仔仔细细看了人偶一眼，转身离开。

大概是已经决定将人偶扔在这儿了，他走得很坚决，可微颤着想要回头的身子依旧说明了他的不舍。

“再等等吧，至少等雪……”

倌许回头张望柜台后半开的窗户，顿住了声。

外边的风雪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停了，橙红色夕阳光从外界直射进来，透着微弱的暖意。

此时已是申时，天马上就要完全进入黑暗，就算桂老三要走，又能走到哪去？总不能自己刚为他续命，今晚就在野外被不知道哪条饿狼给吃了吧？

“要不在小楼过一夜吧？”倌许轻声建议道。

对于倌许来说，桂老三宁愿将人偶放在这儿，也不愿意向自己倾述人生的行为，其实没多大影响。活的人生久了，总会碰上些许不如意的事，若凡事都想着要面面俱到，只会将自己活活累死。

只是，那必然是绝妙的故事。倌许依旧馋于桂老三的人生。

桂老三步伐有那么一瞬间的顿住，随后又迈开了步子，只余下拒绝的声音在小楼里回荡。

“不必了。”

桂老三是不愿意待在小楼里的，哪怕野外比较危险。毕竟人偶如今已经不属于他，他在这待着，看见她万一就将自己的人生告诉掌柜了怎么办？

咬着下嘴唇，他拉开小楼的大门。

外边的积雪覆盖了楼前的台阶，入眼的全是雪白。桂老三踏出小楼的门阶，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身上，有着暖意，但他的心中满是冰冷的泪水。

在桂老三打开门往外走的这段时间里，倌许将人偶摁在正对着大门的位置，让她看清在雪上逐渐远去的桂老三。

之所以将人偶安放在这儿，是希望桂老三回头的时候能看见她的人偶正在望着他，到时桂老三心一软说不定就回来了。

对倌许来说，桂老三的曲折人生就像是藏窖多年的烈酒般惹人心生馋虫，只是再想喝下这口酒，倌许也不会选择强迫。

可惜，直到桂老三走出了倌许的视线范围他也没有回头，自然也就说不上转身回来了。

倌许轻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偶一眼，又是一声叹息。

于此刻，他感觉到了深深的遗憾以及……麻烦。

原先让桂老三吃完只是想以本店不收银两的名义将他的人生骗出来，可谁知道他的脑子转得很快。

他不想说出自己的人生，所以就将述说了自己人生的人偶留在了这里。这确实是他的人生，倌许否认不得，只好捏着鼻子收下了。

可这人偶也不会自己将桂老三的人生讲出来啊，她又没有生命。

以至于倌许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具人偶了，丢掉是不可能的，这可是用一整根火折子换回来的，而且说不定桂老三某天就愿意用自己的人生来换取人偶呢？

自己可是为他续了三个月的寿命的，倌许垂着眸子。

暂留吧。

倌许关上小楼的大门，又拉开通往后院的门。

他感觉自己很累，今晚或许也不会再有人来了，不如直接打烊去后院看会书准备睡觉。

还有一点让他感觉累的是，他今天不打算再看到桂老三的人偶，因为这会让他想起自己今天错失了一个有着极好故事的说书人。

倌许看着满屋亮堂堂如夜空般的灯火，轻声道。“关上吧。”

只听见“啪”的一声，倌许刚打开的通往后院的门自己关上了。

眼角微微跳了一下，他仿佛听见了无声的嘲讽，有青筋在拳头上涌现，他压抑着怒气低声道。“我说的是灯！”

在他话语落下的那一时刻，小楼内四盏亮着的油灯瞬间熄灭，像是有无形的手在同一时间掐灭了火焰。

黑暗笼罩小楼，只有那扇半开的窗有光线涌进，让倌许能借着光线再次的打开后院的门。

倌许想不透，为什么别人炼制的物品就这么智能，而自己炼制的房子怎么像个弱智一样，起码要能听懂自己想做什么啊，他很无奈。

这间小楼是倌许借着书里的故事，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杂糅而成的，当然这里面还包含了老和尚的一些构思，虽然被倌许否决了很多。

可以说这间小楼就是倌许的本命法宝，只是除了居住以外，大概就毫无用处了。

你想想，在别人祭出一道极品飞剑后，千万道剑光随之而来，人影立于剑光之上，随手斩杀敌人潇洒而去；而小楼的掌柜倌许一伸手挥出一间别致的楼房，里边传来各种说书人说话的声音，那可真是丢了大脸面。

“唉……”

悄然关上了门，只留下一声叹息在黑暗中回荡许久，穿着黑袍的人偶就坐在倌许给她安排的位置，哪怕陷入了黑暗也依旧能看清她的身影。

倌许也没有想到，在这之后小楼来了一批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可人偶一直一直呆坐在原地，就像是这个位置是她的专属一样，直到那天到来……

光与影在交替，星光逐渐在天空亮起，皎洁的月色透过小窗落入小楼，淡光定在人偶的黑袍衣袂，有星光般的光影流离于地板上。

夜，逐渐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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