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海上

清晨的码头已经热闹起来了，昨天傍晚到达的船只货物要卸载，上午准备出发的船只还在上货。

现在是生丝上市的季节，大部分交易都是围绕生丝展开的。等11月又是一个旺季，那时棉花、棉布、蔗糖则到了上市的季节。

李固找到了他要工作的船只，船主姓蔡，说是乐清人士，走船才不过两三年，看来也是个小船主。

也没有什么新人入职培训，一个船员把李固的包袱打开查了一遍，刀、工兵铲都没有问题，就是急救包让李固情急之下编造成了金疮药。

打火棒在军工铲的柄里装着的，指南针装在放地图的防水袋里被蒙混过去了，看样子这船员不识字，看到李固掏出来带字的纸连看也懒得看。

检查完船员就带着李固进了船舱，指了一间舱室就走了，也不给介绍一下领导、同事！

船工们大多已经起床了，舱室里一溜的竹席，数了数有十六张床位，还有几个人在睡觉，也没人招呼李固。

船舱里窗户是不存在的，门也是没有的，十几个汉子在一间狭小的舱室里味道可想而知！

李固找了个没人的位置把包袱放下，心里想着这样的环境，自己想要适应还真是需要点毅力！

放下包袱李固就上甲板了，刚才就是让他放行李而已，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

船上有多少人李固不知道，反正他们应该没有开早会、周会的习惯，也不知道全船人都出来是什么时候？估计得遇到风浪、海盗什么的吧？

一上甲板就有人招呼李固干活了，李固还想跟人客气一下通个姓名，哪知那人理也不理！

好吧！不理就不理。船只在港口里帆是落下的，现在准备出发自然要升起来。

正准备上手，一个人拿着个本子过来了，还是不说话，递上两坨元宝不象元宝，马蹄不象马蹄的银子，然后打开本子就让李固打指模。

这都是什么毛病？全都是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模样！昨天船主就说是上船给钱，可刚才李固也没问，原来是踏板撤了才算上船。

八个汉子在船舷的两边扯着四根粗大的麻绳，两人扯一根，刚才招呼李固的汉子在一边指挥。

先升的是首帆，这硬帆船的帆是一节一节的，升帆手就是扯着绳子把帆升起来。

首帆大约十五六米高，三米多宽，接着再升尾帆，尾帆比首帆要小一圈。这首尾帆拉起来都不吃力，只是八人要配合好频率。

首尾帆都升起来了，船就开始缓缓动了，这时候又有人根据风向指挥升帆手调整帆的迎风面，直到船只差不多航行到了江中间。

这时候开始升主帆了。这艘船主帆上下用两根粗木头固定，中间又用竹竿横向撑着，大约有十几根撑条。桅杆大约二十多米高，帆是矩形的。

这主帆升起来就吃力了，八个人几乎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就这么一段一段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把主帆完全升起来。

怪不得之前的力夫跟李固说这活不好干，这主帆升完他发现自己竟然有脱力的感觉，看看其他七人也都是手抖腿软的样子，这明天还能再来一次？

李固觉得自己可能两三天都发不了力了！这可怎么办好？船都上了，管他呢！

主帆升起来就没升帆手的事了，调整主帆迎风面居然不归李固他们管了，看来这就是船上的阶级了，显然刚才调整首尾帆都是被剥削了！

船上大概都知道这样的人手配置，升帆手升完主帆也没力气干别的了！

这不是个事啊！升完帆自己就基本脱力了，这要万一有突发情况，不是连自保之力都没了？李固又开始给自己制定健身计划。

反正在船上也没其他事了，今明两天修整一下，以后每天都要做俯卧撑、深蹲、仰卧起坐、蛙跳，而且还必须上量，不然强度达不到。

第一天是在瓯江上航行，越接近出海口江面越是宽阔，现在是顺流而下，加上风帆，船的速度还不错，到了中午的时候江面已经有几公里宽了，隐约能看见远方的大海了。

李固在现代出海的时候只有很微弱的晕船反应，有些眩晕、反胃，但是没有呕吐，这次不知道怎么样？至少现在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

船舱李固是不想进的，这一天李固都在甲板上阴凉的地方坐着，只时不时的起来活动一下肢体。

除了风向变化需要调整风帆，甲板上也见不到几个人，这船人好像不只是不搭理自己，互相也不怎么说话。

看着太阳大约两三点的样子，船驶入大海了，这时候甲板上的人稍稍多了一些，不仅要调整航向，还有人拿出了两面旗子挂上主桅，而且主桅顶部的观察哨开始上人了！

船头、船尾两堆盖着的帆布被揭开了，里面还有一块毡布，毡布被揭开后两门小炮露了出来。

船楼的顶上据李固的观察是限制一些人上去的，这些人里肯定有他。船头则没有限制，因为厕所也在那里。船首悬空的地方抽开一块挡板下面就是大海。

李固记得在西班牙航海之旅时，一次讨论起古代风帆船怎么上大号的问题，结果船长说厕所在舰首，让大家都大为惊叹！

船长说因为船锚在船头，连接船锚的绳索很粗大，因此它需要的空间不小，这个就是风帆船天然的厕所，加上这个孔洞前面刚好还有用来提升绳索的轱辘，也能起些遮挡作用。

这次李固算是真正见识了，可想想连接船锚的粗绳上可能沾着翔，就有些恶心。直到有天李固在浪有点大时候上了个大号，被一个浪头把海水倒灌在屁股上就再也不觉得绳索恶心了！

出海前一条小船跟上了大船并且连上了绳索，李固才知道为什么中午吃的冷饭、咸菜、咸鱼。这后来的这艘小船是专门装柴草、生火煮饭的！

这天也直到晚上，李固才知道出了海只要不遇到风浪主帆是不降下来的！好吧，升帆手的日子就是这么平淡且无聊！

也是到了晚上李固才知道原来船员们也不是真的互相之间不说话，到了太阳退下海平面大约半个小时后，船员们大部分都上甲板了。

或坐或躺的几个围聚成一圈，开始大声说着近期的见闻或者又讨论个什么事。升帆手也是自觉的聚在了一起，李固只跟大家互通下姓名，因为不熟也没什么话说。

原来是因为白天的甲板上温度太高，大家都缩回了船舱里休息，到了晚上凉爽了才上甲板吹风、闲谈。

船楼上也有人在纳凉、聊天，想来那是海主和高级船员们呆的地方，虽然上去的楼梯也没有人把守，但都知道谁有资格上谁不能上。

白天休息够了的海员们这会精力充沛，各个说的眉飞色舞的，甲板上吵杂成一片，李固靠坐在船舷上安静看着这一切。

自从进入到大海，观察哨大约是两个时辰换一次，炮手到现在没换过，入夜后炮位上也没人了，虽然有月亮，但晚上海面上也不过一百米左右的能见度，看来晚上只需要哨位警戒。

李固早早把包袱从船舱里拿了出来，因为担心有人偷窃或被人翻看，直到听到一个船员说谁谁家的船员，在下船的时候被查出偷拿了别人的银子，然后被打断了手。

李固这才想起来，除了自己，可能也没谁在船上带这么多的物件了！无非两身衣服罢了，下船的时候一搜什么也藏不住。

晚上李固悄悄拿指南针测了一下，现在船还是在往东偏北一点的方向行驶，往长崎应该是向北往东偏一点的方向才对，想想浙江沿海的那一串岛屿，想必是在避开它们。

船员们也许是下了船就不怎么见面的，聊的那叫一个欢实，李固干脆就枕着包袱躺下了。

白天有些脱力，又在甲板呆了一整天，李固就这么枕着包袱在喧闹的甲板上睡着了。

中间被闹醒了一次，起来就站在船舷边撒了泡尿，估摸着大概是夜里两三点了！身体已经开始酸痛了，但一躺下就又睡着了。

晚上迷迷糊糊的还听到有人在指挥着调整风帆，但这些都没能影响李固睡觉！这一觉直睡到身上汗流浃背，睁眼一看，太阳已经老高了。

在船上刷牙、洗脸是不存在的！每天的水是定量的，昨天李固就被叫着在舱内的大缸里灌了一竹筒水，大约一升的样子，虽然没问，但李固估计这就是一般船员一天的用水了！生水。

李固有点后悔没带净水器，可带了能在哪里做净化呢？

没有早饭，就是有，估计闹腾到凌晨的船员们也不会起来吃！李固换上短裤开始了训练。

今天不能做无氧运动，就在甲板上拉伸身体，昨天的脱力让今天的拉伸更加酸爽，李固也不理周围奇怪的目光，自顾自嘶嘶哈哈拉着韧带。

船上的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第四天起船员们应该是把能聊的话题都聊完了，晚上甲板上静悄悄的或坐、或躺，再没有了前两天的喧闹。

偶尔有人问一句什么，回答的也是懒散无力。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李固估摸着船上总共大约三十几四十人，总计不会超过五十人。

第七天还是第八天？遇到一场风雨，风有些大，海主让下了帆，差不多大半天，船就随着风浪自己飘着，等风雨一停，升帆手李固又开始了一次极限无氧运动。

李固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区区一千多公里路福船要走二三十天了，这大半天的降帆漂流也不知道偏离了航向多远，又得重新调整航行。

虽然之前有开始训练了，但因为水、蛋白质、脂肪的缺乏李固也不敢上太大的量，这次只比上次好一点，估计明天不会太酸痛。

随着航行的继续，一船几十条汉子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摩擦就在所难免了，几乎每天都有船员要打上一场。

有一次还打成了群殴！但只要不动家伙，不往伤残了打，海主也不马上制止，直到打的差不多了，才有一个看着象是打手、保镖一样的汉子出来喝止。

船在海上差不多航行了二十五六天，经过了三次风浪才看到了陆地，看到陆地那一刻全部船员似乎立刻就恢复了正常，前些天还互相横眉冷对甚至大打出手的人似乎都忘了之前的纷争。

长崎到了，一个跟江口差不离的港口，放眼望去全是低矮的木质或者泥巴房子。

所有的船员并不允许下船，而是直到第二天货物被全部卸下后才被几个高级船员领到了一处院子里，并且不允许离开。

有酒、有肉、有女人了！船员们似乎并不在意能不能离开院子，各自根据需求开始了消费活动。

肉李固可以敞开了吃，这些天的咸菜、咸鱼确实吃够了！酒简直就是扯淡，只一口李固就吐掉了，一股子酸唧唧的臭味，可船员们喝的很是开心，这些是海主出钱的！

女人，李固连想也没想，看看就倒胃口了，一米四、一米五高黑黑瘦瘦的，且不说样子、身材了，万一有病呢？

船员们毫不在乎，吃完肉、喝完酒就拉着女人进了只挂着竹帘的小屋子，有些着急的进院子就开始了，有些连竹帘放没放好都懒得管。

李固被告知这个消费是自理的！怪不得要上船就发钱，原来是要消费的。但是这里严禁赌博，想想也是，赌博是最能制造矛盾的，这船上要是因为赌博出了个狂魔也是很可怕的！

也不用做别的，把水缸砸破就能要了大家的命！从柴水船的设置就能看出明朝对于远航有着丰富的经验。

一开始李固以为，挂着的那条小船只是为了不在大船生火，预防火灾的，后面才知道小船上一样装了几大缸清水，所谓正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在长崎足足停留了八天，毕竟货物销售也是需要时间的，古代的通讯条件并不能做到根据订货组织货源，而是运来后再找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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