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神赐之术与陨落

深深看了哈瑞一眼，公爵挣开伊莱特尔和哈瑞的搀扶，踉跄着站定，将“炎炙”巨剑插入泥土。

“掩护我，直至最后一人！”他轻声下令。

“是！”四名巨剑战士，哈瑞，伊莱特尔，一起围住公爵。

德里特艰难地单膝跪在巨剑前，闭上双眼，他开始神圣祈祷：“光明之神，你的信徒祈求您的庇护。用您的羽翼，治愈痛苦，驱散邪恶……”

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住他，两团光芒在他背上逐渐拉伸，一对光翼开始慢慢成型。

“‘庇护之翼’！光明之神祝福时赐予他的神术？”勒米奥脸色大变。

神术“庇护之翼”，2分钟内，回复全部状态，所受伤害暂时终止效果。代价是一旦使用，神术永远消失。

阿克比也大惊失色，脚下不自觉地后退。

“该死，从来没有人见他用过。我们都疏忽了！”它猛喝道，“快杀了他，别让他完成仪式！”

魔军冲了上来。西洛姆基斯腹部被巨剑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焦黑空洞，前后可见，仍凶悍地冲过来举斧狂劈。一名巨剑战士横剑一档，巨剑和身躯一起断裂。

法塔里一闪而至，锥棱剑划过哈瑞的脖子。

哈瑞捂住咽喉倒了下去，他叫不出声，喉中咯咯作响，最后侧头望了父亲一眼。

巨大的光翼开始张开，逐渐完整清晰。德里特仍未停止，继续祈祷：“战争与狩猎之神，请您赐予我力量和勇气，帮助我战胜敌人……”

又一道光柱笼罩住他，鲜红如血，似火焰般沸腾不休。德里特的全身肌肉隆起，皮肤热气升腾，血红一片，宛若在无形的火焰中焚烧。

“战神赐予他的神术是‘燃血之火’？”勒米奥苍白着脸喃喃道，双眼四处张望寻找退路，“德里特你疯了吗？两种神系的神术同时施展，你会灵魂崩溃的！”

神术“燃血之火”，蛮兽人萨满特有的高阶加持神术。燃烧体内鲜血，大幅度提高力量和速度。代价是损失大量血液，如不及时中止会重度虚弱甚至死亡。

西洛姆基斯巨斧狂挥。伊莱特尔咬牙挡在公爵身前，弯刀硬架，被巨斧连刀带人一起劈开。

眼前再无一人阻拦，它和法塔里同时向半跪在地的德里特攻击。

巨大的光翼猛地合拢，将德里特的身躯紧紧拥抱。锥棱剑和巨斧被片片光羽挡住，任它们如何用力都无法造成伤害。

风再起。公爵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随风飘荡的褐色长发下，一双鲜红如火的眼睛睁开。他伸手将穿胸而过的长剑拔出，伤口处血肉一片干枯。

法塔里和西洛姆基斯心中寒气大冒。

“快走！”阿克比带着两名保护它的尸魔骑士驱马边跑边喊，“他的灵魂就要崩溃，死定了！透支的神术维持不了多久，躲开他！”

勒米奥重新化成黑影，坠入地底消失。

法塔里毫不迟疑，转身震翼飞走。西洛姆基斯犹豫片刻，仍举起巨斧凶悍地劈下。巨斧被轻易的挡住，巨大的力量让西洛姆基斯身形摇晃。

接着，火焰巨剑不断闪动着，快得拖出了道道残影，让人眼花缭乱。

西洛姆基斯狼狈的左右招架，连连受创：先是它的几只坚硬如钢的足肢被一一砍断，接着胸部捆绑钢甲的铁链被劈断，紧接着两道焦黑剑痕交叉破开它的胸膛。

最后一剑，从它再无钢甲保护的胸口贯入，剑尖刺破了它的心脏和心脏内的魔魂石。

西洛姆基斯一声不吭地跌倒在地。

德里特一震背后巨大双翼，狂风大作，借助翅膀的推动力，他双脚急速点地，在风中拉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气浪，宛若一支巨箭高速前冲。

在他行进的路线上，奔逃的魔军无不肢体四分五裂，抛飞散落各处。

勒米奥连续使用“暗影跳跃”，已逃出百多码外。当他从一具战马的倒影中钻出，准备进行下一次跳跃时，一把燃烧的巨剑“呼”地当头落下。

勒米奥毫无反击的念头，黑影般的身子向下一伏。

巨剑追击而下，他来不及遁入地底，尖叫一声，黑影溃散化为几道影子，向四面各自飞逃。地上遗留着一大滩血迹。

德里特望着飞奔远去的几道影子，遗憾地转过身。

法塔里和阿克比已逃得很远了。公爵没有去追赶，他快没时间了。

回到原来的战场，在交错堆叠的尸体中，德里特把战死的战士拖到一起，在他们中间插下“炎炙”，背靠着巨剑坐下去。他中止了“燃血之火”的神术效果，全身皮肤苍白干瘪，背上的光翼也已逐渐黯淡。

公爵把哈瑞的头放在自己膝上，伸手合上他的双眼。低头凝视养子年轻稚气的脸，他再次笑了笑。

有风拂过，公爵斑白的长发随风摇曳着，像是风中的旗帜。

不知什么时候，两道浩大的意志被惊动，从虚空降临此地，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阿克比和法塔里重新绕回来，远远看着这边。围拢过来的黑魔残军，稀稀疏疏已不足50人。法塔里心头大痛。它咬牙摸出一颗黑魔石，就要上前。

“别去，他还没死呢！”阿克比伸手阻止它，黯然叹息道，“以往都是指挥军团作战，我们低估了他的个人武力！”

“我要把他们的灵魂抽出来，日夜焚烧，看他们哀嚎求饶的样子！”

“别让愤怒冲昏头脑！没时间了，浮空舰就快到了。我们现在剩余的力量对付不了浮空舰。快走！回魔能通道。”阿克比指挥聚拢的残兵们向树篱村而去。

“可……德里特还没死……”法塔里很不甘心。

“不用担心。他的灵魂要崩溃了，马上就将彻底消散——他的神亲自出手都救不了他！”

“那边树林里藏着几个讨厌的异界小虫子，要不要我去一脚碾碎他们？”

“不要做无谓的事！那些异界小虫子不是本体，灵魂寡淡无味，杀了他们没任何意义。”

浮空舰全速赶来，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舰首狰狞的撞角和巨大的弩炮，甲板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以及巨鹰骑士翱翔盘旋的身影。

阿克比一行人绕开坐着的德里特公爵，匆忙赶回村子里。

它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村口。艾里斯一跃而起，向公爵急奔，白色的修士袍在风中呼呼翻飞着。

“等等，小艾，我们一起！”队友们跟了上来。

被急促的脚步声惊扰，德里特抬起头，从他渐渐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几个异界探险者向自己飞奔靠近。

这些异界人特征分明，一眼就可以分辨：他们普遍比顿特人矮上一个头；肤色各异，不像顿特人都是统一的浅白色；他们没有略尖的耳朵；他们眼睛中除了瞳孔，全是白色，而顿特人眼睛里各有不同色彩。

公爵感到身体越来越冷，视线里人影重重叠叠。他努力睁大眼睛，依稀看到一个穿着低阶白色修士服的高瘦少年，满脸焦急地半跪在他面前，拿着光明圣徽，低声念咏着，对着他施放初级治疗术。

熟悉的白色微光渗入公爵的胸口，似乎带来了一丝暖意。公爵望着面前努力释放神术、额间汗水淋漓的少年，想摇摇头说：没用的，别费劲了。

但他已虚弱得说不出话，也摇不了头，那双似乎永远冰冷的灰蓝眼睛慢慢合上了。

他感觉自己的意志正在丝丝消散，坠入冰冷黑暗的混沌中。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他眼前浮现出幼年在凯隆城光明大神殿进行修士学习的画面；浮现出一次次战斗中倒下的战友；浮现出父亲、哥哥、妻子丽塔、儿子莫林的脸。

一幕幕画面不断出现又很快消失。

最后，只余下珊朵拉瘦弱苍白的脸，带着抗拒和悲伤的神情望着她。

“珊朵拉，我的女儿！对不起，我……我不能……看到你的成年了……”

他的轻语无人听见。

“命运荆棘鸟”小队的少年们只看见公爵失血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

塞西莉亚把手轻轻放在艾里斯肩上，语气沉痛，“公爵伤得太重了，我们帮不了他……放弃吧，小艾！”

艾里斯执拗地摇头，一言不发地继续，把全身的神能压榨出来，输入初级治疗术的白光中。

“小艾……”少年们齐声惊呼中，艾里斯突然脸色一变，一头直直栽倒。

在最终的沉寂来临时，德里特公爵突然感到一股吸力拉扯着他微弱的神智，猛地拽向初级治疗术的白光中。他眼前一亮，接着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他靠坐在“炎炙”巨剑上，再也不动。

“唉……”虚空中一个悠长的叹息声响起，燕麦田风起浪翻。但无人察觉！

赛塔德新纪元63年3月16日午后，霍图森王国三大公爵之一，王国前线军团统帅，“熔炎”军团军团长，塔伦德里特公爵被黑魔族伏击，战死于凯隆丁大道的树篱村，终年4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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