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位安东尼奥的初次见面

里斯本位于欧洲大陆最西端，特茹河从这里注入大西洋。来自海洋的温暖洋流、狂风浪涛伴随着里斯本存在了数个世纪，赋予了这座山城浪漫而勇于探索的气质。

前者的代表是路易·德·卡蒙斯，他写下的诗句“陆止于此、海始于斯”流传至今。后者的代表是瓦斯科·达·伽马，他发现了从里斯本到印度的新航线。

安东尼奥端正的坐在书房的小桌子后，听着阿兰娜讲述里斯本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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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东尼奥不知道阿兰娜以前的作息规律是什么样子的，但是现在他们的生活时间表可以精准到分钟。

每天晚上，阿兰娜在固定的时间陪他一起入睡；每天清晨，她会准时叫醒他，起床洗漱吃早餐。每天的早中晚三餐，按照阿兰娜提前整理的菜谱制作，很少重复。

上午他听阿兰娜用德语讲课一个小时，然后他们去花园休息散步，顺便练习葡萄牙语。

午餐后他午睡，阿兰娜靠在床头看书。下午的时间，阿兰娜会去书房写些东西，他可以自由活动。多数时间，他选择坐在她身边，练习写上午学过的葡萄牙语词汇。

她真的像守护精灵一样时时刻刻陪着他，保护他，关心着他。他心中沉重到几乎透不过气的憋闷感一天天消失，每天晚上的梦境跟着变了。

他的梦原本停留在德累斯顿的那个夜晚。妈妈把他塞进壁橱，告诉他绝对不要出去。他躲在黑漆漆的壁橱里，听着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声，感受着地面不断震动。

最初他会一直躲在壁橱里，随后浓重的黑暗发生了变化，地面裂开，壁橱粉碎，他跌进不见底的地缝，不停坠落，坠落直到惊醒。

现在的梦境，阿兰娜会打开壁橱，抱住他。她身后是阳光灿烂，开满鲜花的草地。蝴蝶落在她的头发上，小鸟在他们身边歌唱。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精灵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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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庄园大约一周多，阿兰娜注意到安东尼奥眉间的阴霾渐渐散去，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安东尼奥的具体年龄，但是她认为他表现出来的聪慧远远超出了外表的年龄。他聪慧而且敏感，一夜之间经历了家人和家园的毁灭，紧接着被她带到异国他乡，她非常担心他出现不可逆转的心理问题。

幸好没有，大概因为他天生的温柔。无论世界对他做了什么，他依然有一颗善良的心。

偶尔她忍不住好奇，是否名叫安东尼奥的人都如此优秀，比如萨拉查，比如安东尼奥。亦或她格外幸运，遇到了两位优秀温柔的安东尼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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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时间，安东尼奥吃着餐盘中的煎蛋，觉察到了玛莉亚异常高涨的情绪。

玛莉亚穿着比平时更整洁挺括的白色连衣裙，腰间加了一条五颜六色的彩带，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玛莉亚快去吧，中午我会和安东尼奥去花园野餐，我看到你准备好的午餐篮了。家务完全可以傍晚再说。”阿兰娜放下汤匙。

“感谢仁慈的阿兰娜小天使，我会准时回来的。”玛莉亚笑着说，转身看着安东尼奥，“我想好了给你的礼物，我打赌你一定会喜欢。”

“谢谢玛莉亚。”安东尼奥道谢。

“注意安全。”阿兰娜叮嘱了一句。

“好的，阿兰娜小天使。”玛莉亚哼着欢快的小调离开了。

安东尼奥目送玛莉亚走出餐厅，好奇的问阿兰娜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每年的3月，里斯本会迎来盛大的狂欢节。所有人会暂时忘掉束缚，尽情享乐，像玛莉亚一样，穿上最喜欢的衣服，唱歌跳舞，参加狂欢游行。”阿兰娜的目光越过他向窗外望去，“安东尼奥将来会有机会亲身体验的。”

“叫我安。”安东尼奥记起了他早上醒来刚想好的名字。

阿兰娜愣了一下。

“安倒过来写是娜，所以我决定安东尼奥的缩略形式是安。”安东尼奥认真的解释。

“好的，可爱的安。”阿兰娜眼中浮出一抹笑意，“今天是狂欢节，暂停一天课程吧。”

“我吃完早餐了。”安东尼奥换成葡萄牙语，像模像样的伸出手邀请她，“亲爱的娜娜，我能邀请你去花园散步吗。”

“乐意之至。”阿兰娜握住他的小手。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去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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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3月，暖的格外早。大西洋暖流送来了惬意的微风，碧蓝的天空中，太阳洒下明亮的阳光。

安东尼奥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乳白色的小毛衣，他在花园中走了片刻，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阿兰娜拿出手帕，蹲下帮他擦掉汗迹，“好像应该脱掉毛衣，热的厉害吗？”

安东尼奥的视线尽头，正是庄园两扇高大的门。这两扇紧紧关闭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位身穿深色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直朝着他们，脚步没有任何犹豫。

“娜娜，有人走过来了。”他提醒阿兰娜。

阿兰娜拉平安东尼奥衬衣领上的褶皱，站起来转身面向男子。男子上下打量着阿兰娜。

“你不生气了？”阿兰娜握着手帕。

“我不可能生你的气，尤其你带了礼物给我。”男子露出温和的笑容，“即使你自作主张，去了莱比锡游学，更不顾危险的从莱比锡去了德累斯顿，我依然没办法生气。诚实的说，看到我的阿兰娜好好的站在面前，我极其开心。”

阿兰娜看见他鬓边的白色，比她离开里斯本前多了不少。

她非常清楚，在席卷世界的大战中保持中立需要花费多少心力。她穿过德累斯顿伤痕累累的残骸时，无比感谢他带领葡萄牙远离了战火的摧残。

“这位想必是安东尼奥·勒菲弗尔先生。”男子特意放慢了语速，俯身向阿兰娜身边的小男孩伸出手。

“午安，我是安东尼奥·勒菲弗尔。”安东尼奥听懂了这句葡萄牙语，握住男子的手。

“午安，我是安东尼奥·萨拉查，很高兴见到你。”萨拉查松开安东尼奥的手，站直身体对阿兰娜说，“如你所说，他是位很不错的绅士。”

“安东尼奥……”安东尼奥忽然慌了。

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明白了阿兰娜救他的原因。她不是喜欢他，是因为他和眼前的男子拥有同样的名字。

阿兰娜点头，“他比我聪明，上天显然很偏爱他。”

“考虑到庄园的主人多了一位。”萨拉查没有继续关注男孩，注意力放在阿兰娜身上，“我想可爱的阿兰娜愿意多接受一名女仆了吧，毕竟玛莉亚照顾两个人可能会有些吃力。”

“是不是男仆更合适一些，安东尼奥需要男性的陪伴。”阿兰娜低头看着安东尼奥，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比如适当的运动，消耗体力的游戏，男性的话题等等。”

“你永远这么心思细腻，是我忽略了安东尼奥与你不同。”萨拉查做了个手势，“我会选出一名合适的男仆，由费尔南多送过来。”

阿兰娜点头，轻声说，“爸爸……”

“里卡多很好，前几天我刚刚看过他寄回来的信件。”萨拉查的笑容深了些，“他最近的工作进度不错，整个人精神十足。”

“他没有回来参加狂欢节吗。”阿兰娜忍不住问了出来。

“据我所知，没有。”萨拉查抬起手放在阿兰娜肩上，“阿兰娜，里卡多和我，我们深爱着你，永远不要怀疑这一点。”

安东尼奥注视着交谈中的两个人。

萨拉查认识阿兰娜的爸爸里卡多，萨拉查说他们爱着她，那为什么她的爸爸不来看她。他讨厌看到阿兰娜浅灰色的眼睛失去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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