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里亮堂起来

“你还嘴硬？”丁桂秋瞪了他一眼。

冯十月头一歪，争执道：“明明就是她故意找我的茬，不分青红皂白就抢的我书，她倒恶人先告状了。”

“怎么就成人家找你的茬了？在课堂上怎么能随随便便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呢？”

“那是好书，全国人家都称赞的好书，她凭什么不让看？”

“那是上课时间！”

“该背的课文我都背过了，就是拿出来瞅了一眼，犯得着那样吗？”

“你再敢嘴硬试试？看我不揍死你！”

“你揍我也没用！”冯十月蹦了起来，扯着嗓门喊道，“这事儿我跟她没完，非向她讨个说法不成！”

丁桂秋急了，又是咬牙，又是跺脚，发着狠地说：“人家是老师，你是学生，小腿能拧得过大腿吗？真要是把你给开除了，我看你这一辈子咋办？非趴在庄户地里插狗牙不行！”

“插狗牙就插狗牙，那我也得要个说法。”

“你想咋样？”

“我这就去找那个给我书的校长，他是个好人，肯定能帮我把真实情况说清楚了。”

“你敢！看我不砸断你的腿！”丁桂秋唬一句就去搅拌饲料喂猪了。

本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真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那时候村里还没有自来水，丁桂秋喊儿子去村后的老井担水，可一连喊了好几遍，都听不见有回应。

跑进屋一看，傻眼了，床上早就空了。

丁桂秋哪还顾得上去收麦子，撒开脚丫子就朝着村口跑，她是想把儿子追回来。

可一直追出五六里地，也没见个人影。

她停下来，挠着乱蓬蓬的头发想了十几秒钟，转身往回奔，直接去了贾富贵家。

一进门才知道贾富贵已经去了学校，今天是他值日。

丁桂秋又跟着去了学校，看到教室里只有贾富贵一个人在扫地，就问他见没见冯十月。

贾富贵摇摇头，说没见着。

丁桂秋就问他：“平日里你们不是都一起去学校嘛，今天咋就分开了？”

“哦，王老师让我今天早一点来打扫卫生，就没等他。”

“你们是不是打架了？”

“没有。”贾富贵低下头，继续扫他的地去了。

看来儿子真的去了官亭镇上的那所学校，找校长作证去了。

唉，熊孩子，这不是成心折腾吗？

你一个小屁孩，咋就那么没数呢？人家堂堂一个中学校长，会给你出面作证？

说到底，校长也是个老师，老师肯定会偏袒着老师，你这一去，肯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不骂你个狗血喷头才怪呢。

事实恰恰跟丁桂秋想的不一样，官亭中学的校长的确是个好人，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好人。

当门卫把顶着一头露水的冯十月领到他跟前时，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问：“小伙子，怎么又是你呀？找我有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冯十月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校长没再接着问他，站起来，从兜里拿出饭票，递给门卫，说：“你去打一份饭来。”

门卫走后，他拿起洗脸盆，盛满了清水，放到了冯十月跟前，说：“先洗一把脸，有话慢慢说。”

冯十月犹豫了一下，然后蹲下来洗起了脸。

直到吃完饭后，校长见他情绪稳定下来，才面对面问起了情况。

当他得知冯十月来找他的目的后，先问他：“冯同学，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呀？”

冯十月点点头，说是。

校长说：“你现在还小，等你慢慢长大后，再想起这件事，就不会觉得委屈了。”

冯十月说：“我不就是写错了一个字嘛，王老师就不依不饶，还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让我作检讨；还有往她身上扔蛇那件事，本来就不是我干的，她不但怀疑我，还找来警察吓唬我；上早自习是不能看课外书，可我已经完成背课文的任务了，只是忍不住扫了一眼你给我的书，她就发脾气了，还把那么好的书给撕碎了。”

说着说着，冯十月眼圈又红了。

校长轻轻拍着他幼小的肩胛，说：“小伙子，王老师那样做是过分了点儿，但你首先得从自己身上找错误。”

“我有啥错误？”

“有一点我敢肯定，你作业做得不认真，至少没有养成回头检查的好习惯，你承认不承认这一点？”

“嗯，我是没检查。”

“做完作业不检查那就是错误，既然你有错在先，老师批评你，就算是过分点了，那也是为你好，你说对不对？”

冯十月听了，心里的怨气慢慢消散。

校长接着说：“你记住了，凡事不能跟教过你学问的人计较，那怕只教过你一个字，也理应受到尊重，就算是她误解了你，也得尊重他，因为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好。”

冯十月点头答应着，心里亮堂了很多。

校长接着说：“就拿你跟王老师之间的事情来说吧，既然误会已经形成了，你要耐心的作解释，要是实在解释不清楚，也不要有怨恨，时间会说明一切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可她还是觉得那些坏事都是我干的呀！”

“没事的，身正不怕影子斜，终究有一天，她会弄清楚的，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觉得愧歉。”

冯十月说：“我明白了。”

校长鼓励他在学好书本知识的基础上，可以尝试着写点东西，既然热爱就去坚持，没准就成功了。

最后，他告诉冯十月一个好消息，说上面已经下文了，在各个乡镇试点开办初中尖子班，就是把最好的学生集中到一块，拿出最好的教育资源，配备最棒的老师，为培养优秀人才打基础。

冯十月听了，一下子兴奋起来，可随即又蔫了下来。

校长问他怎么了。

他摇摇头说：“老师对我那么多的误解，都要开除我学籍了，那还指望考尖子班呀？”

“不会的，只要你认识到了错误，那就不是错误了，回去后好好复习，没准就能考上。”

冯十月点点头，说我一定努力。

临走的时候，校长写了一张纸条给他，说：“你回去后，把这个交给于校长，他看了以后就明白了。”

路上，冯十月心里直犯痒痒，好几次想看一看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可纸条是折叠着的，不打开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既然好心校长没让自己看，那就说明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上面的内容。

回到村里，他径直去了学校。

见办公室的门已经上了锁，就知道于校长吃饭去了。

那个时候村里的学校没有食堂，是派饭制，但凡有学生的家庭挨家挨户轮番承担老师的伙食。

一定意义上讲，老师是吃百家饭的，天天像串门走亲戚一样。

冯十月打听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于校长去了三年级范作义家吃饭了，就一溜烟地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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