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婴还在奋力地哭喊,哭得嗓子都哑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哭。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在控诉命运的不公平!
东海时间刚刚入秋,小岛上却像是隆冬已至,大风夹杂着雪片打在虎贲军的铠甲上,令众人直打寒战。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白世界,仿佛某种仪式,要送别一个纯洁的灵魂。
威廉.本达虽然流着泰坦族人的血,思想却完全是巴斯塔族人的,什么狗屁宿命、征兆,他一概不信。
然而,在本达的心中,皇帝长谷川的威严和意志却是最可怕的。那个人想要达到的目的,从来都不会失败。
本达和第一艘快艇上的士兵刚刚踏上小岛,最后几艘快艇还没靠岸,只听一声破空之音由远而近传来:
“嗖——!”
一大蓬雪花扑了众人一头一身,一个“雪人”似乎比那声音还快,眨眼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X!”几名受惊的士兵口吐芬芳。
反应较快的几名士兵剑已拔出一半,只见那“雪人”拿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雪花掉落,露出弗兰克.戴的脸来。
大家低头看去,他的脚好像离地悬浮,脚下燃烧着两团熊熊火焰。
“找到医院了吗?” 威廉.本达喜大于惊,他右眼的血洞在寒风中已经冰冻结痂,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痛传来,牵动脸上的神经肌肉,使他说什么话都呲牙咧嘴,好像生气至极。
“没有。”
本达大怒:“混蛋!那你跑回来干什么?!”
戴嗫嚅着说:“我……我找到一个正在哺乳期的农妇,或许她可以帮忙喂喂我们的孩子。”
“哼,‘我们的孩子’,说得好听,”本达咧嘴忍着痛,“这孩子活不了多久啦!”
三公里以外,一棵苹果树下,一位丰满的桑族农妇解开棉袍的胸襟,对着树干挤出奶水,温热的白色奶水顺着树干流进白色的雪地,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她一边挤奶,一边流泪,流下的泪须臾就被寒风吹干,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泪痕。
北风呼啸,农妇没有注意到一个尧裔少年抱着一个女婴出现在她的身后。
“大娘,您能帮我喂喂这个孩子吗?”
弗兰克.戴用桑语小心的询问,却把农妇吓了一跳。
她连忙合上衣襟,朝少年望了一眼,戴怀里的小家伙正拿一双大眼睛瞅着她,嘴里吸吮着自己的手指头,一副馋样。
农妇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似不忍再看那婴儿,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
“她是个女孩吗?”
“是的。”
农妇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敞开领口给她哺乳。小家伙贪婪地吸吮着乳汁,一双眼睛笑成了两只月牙儿。
“她真乖!吃得真香啊!”农妇说,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母性的光辉笼罩着这个平凡的农妇,使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戴礼貌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这时,威廉.本达和虎贲军士兵赶到。士兵们学着弗兰克.戴的样子,齐刷刷转过身去,背对着农妇。
只有本达一人面朝着她,呲牙咧嘴笑着,发出呵呵的声音。
农妇抬眼望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独眼人站在不远处,正对自己笑着,旁边还有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不禁惊叫出声:
“他们是……?!”
戴赶紧给本达使眼色,一边说:
“我们是皇帝陛下的虎贲军,执行任务路过这里的。”
戴心想,幸好她是桑族人,当今皇帝也出身桑族。
可惜那农妇连皇帝是谁都不知道:
“皇帝?……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大娘,我们是好人。”戴赶紧说。
“哦,是好人就好。”
本达对农妇呵呵发笑,单纯是因为看到女婴吃奶吃得开心,不再哭闹。不知为何,这小家伙一开心起来,本达就不由自主地心怀大畅。
眼下见农妇不拒绝喂奶,本达便也放心地转过身去。
女婴吃饱了,农妇的乳汁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戴接过女婴,随口问道:
“大娘,你的孩子呢?”
农妇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弗兰克.戴。
“俺的孩子……俺的孩子!”农妇突然发出痛苦的嚎叫,两眼泪流不止,“俺对不起俺的孩子!.”
这农妇没头没脑的话,让众人如堕五里雾中。
“戴,你别问了,”一名年纪大些的士兵靠近弗兰克.戴,一面打量着农妇身上的破烂衣裳,一面用巴斯塔语小声说,“桑族人口最少,他们历来鼓励多生多养,意图人丁兴旺,好实现所谓的民族复兴。但我听说桑族人历来又重男轻女,生活艰难的时节,有些家庭生了女儿往往就直接丢弃掉了。”
“这……”弗兰克.戴大惊,低声说,“这也太残忍了吧!”
“岂止是残忍,简直是禽兽不如!” 威廉.本达高声怪叫。本达耳力极好,年长士兵和戴谈话声虽小,却早已字字不落地钻进了他的耳中。
听到这声咆哮,农妇不禁一怔,哭声小了些。
本达已转过身,一步步向她逼来:
“你已将自己亲生的女儿丢弃掉了?!”
农妇见他脸上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一个血窟窿,凶神恶煞,骇得瑟瑟发抖,几乎忘了嚎哭。
“说!!.”本达一声断喝,直震得苹果树枝乱颤,积雪纷纷落下。
“是……是的!长官,”农妇哭着说,“俺的丈夫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丫头没有用,种不得田,打不了渔,不如扔掉算了。’家里的日子不好过,田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天气冷,鱼也收获很少。那么少的鱼,还全上交名主大人,抵了赋税。俺们家里已有六个孩子了,再多也养不起了……”
话说到最后,农妇哽咽得难以为继。
名主是桑族人的村长,是最小一级区划的行政长官。
长谷川若雀称帝后,在各民族基层沿用他们原来各自的权力机构。
桑族人每一村,设立名主、组头、百姓代三种村吏,称为村方三役。
名主由本百姓中之有实力、有威望者出任,掌管分配、征收与上缴年贡,管理户籍,传达皇帝的政令等。
组头从本村百姓上层家庭选出,辅助名主。
百姓代即村民代表,从本村百姓中选举一至三人,监督名主和组头的日常工作。
“哼!”威廉.本达听她哭得凄惨,抛弃孩子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也不便继续逼问。再问,他也解决不了难题,但胸中块垒终究难平,只得闷哼一声。
“听村里老人说,人奶是生养之物,如果洒在地上被人踩到,孩子就会遭受厄运,而树是生生不息的,”农妇望着北方,双手合十,似在祈祷祝福,“所以俺才在这里把奶挤到树上,希望俺的女儿能够生长得好。”
“闭嘴吧,你这个愚蠢的女人!”本达不耐烦地说,“这样寒冷的大雪天,你女儿被遗弃在户外,能生长得好才怪,没多久就会被活活冻死!快说吧,你把她扔在哪儿了?!”
“她在‘丹波医馆’。大人,您要收养俺的女儿吗?”农妇立刻跪倒在地,“俺替俺苦命的女儿,谢谢您的大恩大德,下辈子俺一定做牛做马……”
“闭嘴!咦……”本达骂完,独眼一亮,他听到了“医馆”两个字,大喜过望,“带路!”
村外的小小集镇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或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连店铺都没有几家开门营业。
虎贲军一行跟着农妇穿街过巷,进入一条羊肠小巷,直走到尽头,“丹波医馆”的牌匾才映入眼帘。
北风呼啸,大雪纷扬,医馆大门紧闭着,似乎也没有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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