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哐哧哐哧的火车终于到了羊城站。
胡帅顶着楚河鄙视的目光,坚持用下铺的床单把皮鞋擦干净,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整理了一遍衣服,后来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副墨镜带上,瞬间精神焕发。
一个甩头,再从中间往右边摸一把额头上的发梢,胡帅意气风发的大踏步往前走。
胡帅走到广场里小警亭不太远的地方,举起一张崭新的五十元,稍微提高一点声音:“五十,甜河区沙河先烈路诚信制衣厂。”
诚信制衣厂是一个小院子,两排平房,不远处一条油腻黢黑的河沟,臭不可闻。
也没人看门,楚河扯着嗓子喊幺叔、大哥、二姐、三姐,又喊了两遍楚定贵、楚山的大名,一个头发铮亮的小胖子出现在平房门口,里外看了看,冲屋里喊了句,不多时,高矮胖瘦差不多的楚定贵跟楚山出来,看到楚河,非常吃惊,快步过来,老远就不停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楚河说:“我们去香岗给人送东西,大哥,你是不是有通行证,能陪我去不。”
楚山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好,去几天,我跟老板请假。”
楚河说:“一天就能回来吧。”
楚山有些失望:“那我请三天假吧,今天去还是明天去?”
楚河看向胡帅,胡帅放下抓着榕树根须的双手,拉了下衣服,把露出来的肚脐盖上,走过来,说道:“吃了饭去鹏城,住一夜,明天一早过关,后天晚上或者大后天回来。”
楚定贵跟楚山上下打量胡帅,胡帅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回去抓那大榕树垂下来的根须。
楚定贵开口道:“我也过去吧,你们两个我不放心。”
楚山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还是我带出来的呢,粤省这边我熟悉,再说了,没通行证你游过去啊?”
楚定贵有些赧然:“我上次回去办了个,我过去帮帮手,多个人多把劲,小河不知道这边多乱,你不知道啊?”
楚山嘲笑的看着楚定贵:“幺婶来了,你自己说,不许拿我挡枪,还有啊,那边消费可不得了,我看你怎么找幺婶开口要钱,嘿嘿嘿。”
楚河的幺婶李兰带着二姐楚淼、三姐楚清过来,拉着楚河的胳膊问:“你幺妹还好吧,有没有不吃饭,有没有哭闹……”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
楚定贵粗着嗓子打断:“小河过来办正事的,你别打岔。他去香岗给个大老板送东西,我跟山子一起过去搭把手。你数个,嗯,五百吧,备用着。”
李兰闻言,瞪大了眼睛盯着楚定贵,转着眼珠看了看,哼哼一声,才说:“等着,我去拿。”
李兰带着楚淼、楚清提着楚河带来的两大袋鱼干、菱角这些往回走。
胡帅看她们走远了,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香岗那边不认咱们的钱,你得先去银行换岗币,首先要去单位开证明,开证明要有正当理由……”
楚山最开始跟着“嗯,不认。”后来拍着楚定贵的肩膀,看着胡帅说:“我们有路子,不用你操心。”
楚山领头,带着一群人,在不远处找到个小苍蝇馆,也没个店名,大马金刀坐下:“福老板,一件冰啤,拿手的荤菜来六个,素菜来四个,花生米先上,酱萝卜不用。完了你来尝尝我们大荆河的酱萝卜,看你胡不胡,哈哈哈。”
大肚皮老板呵呵笑着:“胡,胡,荆河岳扬不分家,都喝一样的水,吃一样的酱萝卜。”一边说一边把两台电风扇对过来吹着。
楚山把啤酒分了,对胡帅说道:“厂子老板也是我们荆河人,等会过来一起吃。晚上到了鹏城,我们再好好喝,我请客。”
胡帅进屋就已经摘了墨镜:“没得问题,都是荆河人,好说。”
很快开始上菜,楚山出去了会,带着头发铮亮的胖子老板进来。
“我弟弟,老家胡局长家的相公——我们荆河出来的毛老板,三个厂!”
毛老板笑呵呵的跟胡帅、楚河握手:“是胡建军局长吗?前两年还在一桌吃过饭,呵呵呵。”
福老板炒完菜也被拉来一起吃,后厨有老板娘顶替。
气氛不差,楚河跟李兰都分了一瓶啤酒,跟着一起喝。
楚定贵跟楚山把衣物也都塞进楚河的大帆布背包,两人空着手,笑呵呵的聊天,大多数是楚定贵听楚山说香岗如何如何,有时候会落在后面,怪笑起来。
胡帅把墨镜往下拉一点,低下头,抬着眼,看着楚河,边走边笑:“你叔叔哥哥有些意思啊,怎么看着像兄弟两个,完全不像叔侄啊。”
楚河白他一眼:“两人相差一岁还是两岁,能像叔侄吗。”
胡帅“哦,这样啊”,把墨镜推上去,顺手拽一把垂在头顶的榕树须,须没拽断,人被带着差点往后倒过去。
楚河懒得理他们,反过手把背后的背包顶起来,透透气,想着,前面路口就有车了,前面路口就有车了。
到鹏城后,胡帅找了个闪着霓虹的酒店,开了三间房,楚河乐得自己住一间房。
放下东西,找了个路边店,叫做湘鄂老家,就着榕树下坐了,菜还没上,楚山楚定贵跟胡帅已经一口一口喝起来,一边喝,一边遮遮掩掩的扫视路边的门店,或者街上的行人,等楚河吃饱时,楚山楚定贵两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已经快挤到一边去了,胡帅也好不到哪里去,歪着身子,一直往那边凑。
楚河放眼看去,街上灯光闪烁热热闹闹,来来往往穿着各种裙子的女子,偶尔有穿着短裙、短裤的,踩着高跟鞋,一头波浪卷,楚河第一次知道,荆河的夜晚根本不是灯红酒绿,这里才是,也跟着有些眼红心热。
脸有些发烫的楚河等得不耐烦,打了声招呼,先回酒店去,留着他们三个继续喝酒聊天。
楚河一整晚没睡好,被闹钟闹醒时,有些不爽,不过还是起床洗漱,然后去敲门找那三个酒鬼。
敲了好几遍,两扇门才打开,胡帅还有一间房的楚定贵楚山三人萎靡不振,打着哈欠,表示知道了。
再出发时,胡帅跟楚定贵楚山叔侄俩搅在一起,嘻嘻哈哈没个正行,楚河被让在最前面,无可奈何的做领头羊。
楚河充分实践了有困难找警察的教导,一路上跟着指示牌,遇到问题就找制服人员询问,磕磕绊绊,排着队出了关。
看着指示牌上的英文与繁体字,楚河有些发愣,楚山走上前,拍了下楚河的肩膀:“小的们,跟俺来。”
听到这话的楚定贵赶上去,在他后背拍了一巴掌,跟他并排往前走。
几人跟着楚山迷迷糊糊倒地铁,坐的士,却在半山坡上就被制服保安给拦住。
司机一阵粤语,气呼呼的把四个人轰下来。
楚山说着:“别人司机说这白加道不让上去,我还不信,用了吃奶的劲才让他送我们,没想到还真不让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不去,也不可能扯着嗓子嚎吧?”
楚河也不懂啊,只好请制服保安通融通融。
保安能听懂楚河的普通话,却只会讲粤语。
楚山过来,又是递烟,又是掏钱,聊了好久,保安才终于松动,把几人带到弯道后面的小屋子,帮忙打个电话进去给666号。
电话接通,保安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等了会,更轻声细语的说了几句,挂断电话,要把钱还给楚山,楚山哪里肯,两人叽里咕噜,你来我往,保安才终于收下。
等了一会,一辆挂着两幅牌照的黑色奔池W140开过来,被让到最前面的楚河有些激动,胡帅跟楚山盯着奔池轿车,比楚河更激动。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一个鱼尾纹明显,但整体上还算漂亮的妇人,楚河猜不出她年龄,只是一下子想到的是“徐娘半老”这个词,随即在心里嘲讽着刘波:“这从哪里看都不是蓝瑛啊,吹牛吹大了吧。”
妇人用还算流利的普通话说:“楚生好,蓝小姐让我带你们上去,请上车。”
楚河差点一脚踩空,思绪混乱的上前,学着楚定国的模样,伸出右手:“您好您好,我是楚河,怎么称呼您。”
妇人大方的跟楚河握手:“我是蓝小姐的生活助理,他们一般叫我麦嫂,麦子的麦。”
麦嫂开车很稳,手脚几乎看不出什么动作,起步、上坡、转弯、直角,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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