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六耳猕猴立家规

秦广王带着胡净空走出森罗殿，顺着大道来到一处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青砖黑瓦的大房子前，跟随在后的鬼差抢先一步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位年约四十有余的中年男子，惨白的脸上抹着大红胭脂。秦广王介绍说这位是管家，名叫仲大发。这处房子原本是住的是一当朝的王爷，主人今晨刚投胎去了，留下这房子若没有阴魂居住，过不了几天这房子就会腐坏。现在正好可以给胡净空住下。

秦广王与鬼差把胡净空送到后即告辞回去，由仲大发把胡净空领进了门。

胡净空随着仲管家从侧门走了进去，这房子果然气派，大门内是面影壁，上面雕着八仙过海图。转过影壁，是一块广场，后面则是一栋三进大厦，大厦后面还有一个极大的院子，院子过后则是下人住处。只见这大厦中家什物件一应俱全，院子内庭台廊阁应有尽有，四处皆是雕龙画凤、随处可见字画珍玩，还有数十个家仆奴婢前后洒扫忙碌，酽然一个官宦人家模样。

管家仲大发将胡净空引到大堂坐下后，便将家中众仆召到大堂，与胡净空相见，并介绍：这是账房陈先生，那是外务总管高十一，这是后厨王三胖，那是贴身小厮文小六，这二位是侍寝丫头紫烟、绛雪，那两个是除尘洒扫王春刘冬，其余人等不一而足，共有二十四人。众仆皆着艳丽服色，惨白的脸上抹着大红腮、红嘴唇，年纪皆在十七八岁至三四十岁不等。原来这些家仆奴婢以及管家都是用纸做成的，他们的名字也都是按王爷在阳世之时家中仆役起的名字，以便于王爷呼唤。

胡净空没有耐心去听那仲管家的介绍，也记不得那许多人的名字身份，好不容易挨到仲管家介绍完后，哈欠满天地道：“大家辛苦，都睡去吧。”

仲管家道：“老爷一路辛苦，先到香汤房洗洗，也好睡觉。”

胡净空哈欠一个比一个响，道：“我今天累了，先睡下，明天再说。”

仲管家不再言语，吩咐紫烟绛雪服侍好老爷后，便叫其余人等各自回房休息。

众人散去后，只剩紫烟绛雪两个小婢跟着胡净空向卧房走去。进了房间，紫烟绛雪快步走到床边，动手把床整理好，放下被子铺叠整齐，便自行宽衣解带，只剩下贴身的内衣裤，胡净空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准备退出，却被两婢拉住，就要帮他解衣，这一下把胡净空吓得不轻，哇哇大叫着挣脱了两婢，抬脚就跑，两婢不知所措，亦跟着到了大堂前，正好被闻讯赶来的仲管家等众仆婢撞见。

众人见三人衣衫不整，都是大眼瞪小眼地不明所以。还是仲管家见事明理，先把胡净空安抚在大堂坐下，喝退了众仆，又吩咐紫烟绛雪去把床理好，对胡净空道：“老爷有所不知，以前王爷在时，都是紫烟绛雪两人侍寝。我们以为老爷您跟王爷一样习惯。都怪小人未能向老爷说明，吓到了老爷。”

胡净空闷闷道：“罢了罢了！你且叫那两个小婢自去睡去。我不用她们伺候。”便走回了卧房，两个女婢擦眼抹泪地退了出来。

当晚无事。第二日大早，胡净空醒来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位脸上打着大红胭脂、浓眉大眼的男仆挺立着站在他床前，见他醒了，便高叫道：“老爷醒了！大家快来服侍洗漱更衣！”说完便将胡净空从床上扶着坐了起来。紧接着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进来了紫烟绛雪，一人端着金盆拿着香帕一人抱着漱盂和擦口盐，帮着胡净空洗脸漱口，又有一男一女两个仆人进来，男子把胡净空的脸抬起，帮他把面上手上的毛发用剃刀剃了个干净，女仆则在他的脸上身上扑上香粉，然后又有人来帮他梳头戴冠、穿衣束带。

经过一番打扮，胡净空也有了几分老爷样子。只是胡净空从未享受过如此富贵待遇，心里不免发懵，只得任由下人摆布。待众仆把他打扮好后，又端来镜子请他过目，只见镜子中出现一个白净面皮、凹脸红眼的怪物，胡净空吓得把镜子打翻在地，众仆见老爷发怒，也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个新老爷。因为他们以前服侍的王爷就是如此要求，而如今来的这个毛脸雷公的胡老爷却似与以前的王爷脾气性子大相径庭，真真儿不知该如何服侍方能让这新老爷称心如意。全都吓得一齐跪下，连呼饶命。

胡净空见自己被修理成这样子，本来心中火起，但又见众仆如此惶恐，心下不忍，可又无处发火，急得抓耳挠腮，可触手处一片光秃秃、滑溜溜，心下气恼更甚，就起身向外走去。来到庭院中，见有棵桃树上结满了桃子，正好肚中饥饿，便手脚并用攀将上去摘桃子。本来胡净空所穿衣服都是以前王爷在阳间的家属用纸做好烧过来的，王爷重新投胎后，这些纸衣服也没带走，便留了下来。纸衣服十分薄脆，不经撕扯。胡净空上树速度极快，顾及不到衣服，那些纸衣服碰到树枝便被撕扯成了纸条，一条条地挂在胡净空身上。胡净空也不管不顾，摘了几个桃子，用手擦了擦桃毛就望嘴里送，只咬一得口，便哇哇哇地吐了出来。

跪在屋内的众仆听到外面动静，急忙起来奔到门口看时，见到胡净空破衣烂衫、愁眉苦脸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使劲儿憋着。

仲管家急忙叫了两个男仆去把胡净空扶下了树，叫人重新给换了衣服，对胡净空道：“老爷，方才你所吃那树上桃子，名为冥桃，乃是阴间品种。只因这阴间没有太阳，常年不见阳光，此冥桃受的是阴气阴雨的滋养，结的果子便也阴气深重，晦涩难吃，不似阳间的果子多汁鲜美。紫烟，还不快去把糕饼早点端来给老爷吃些。老爷，我们且到大堂坐下说话。”说着把胡净空引到了大堂。

紫烟转到后房端来了糕点蜜饯等吃食。胡净空看着这些食物，拿起一个，瞅了半天，没敢下嘴。管家笑着道：“这些糕点是以前王爷家人用阳间做成的糕点供奉给王爷的，味道与阳间的一般无二。老爷尽可放心吃。”

胡净空小心咬了一口，果然与管家所说一样，便放心吃了起来，少倾便将一盘糕点都吃完了。又有家仆送来湿巾要帮胡净空擦手擦脸，胡净空摆手不用，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又撩起衣角擦了嘴。

便问那管家：“你是这屋中管事的吗？如何称呼？”

仲管家陪笑道：“老爷贵人多忘事，昨日已介绍过了，小人姓仲，名大发，是房中管家。”

胡净空亦不在意，道：“仲管家，你且把家中人聚过来我再一一认过。”

仲管家扭头对旁边两仆道：“陈账房，你去把家人名册拿来，高二蛋，你去把众人都叫到大堂来。”二人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陈账房拿来了家中人物名册，胡净空随便翻了翻，道：“我已晓得了。”便将名册扔给了陈账房。又过不多久，众仆役陆陆续续都来到了大堂下首。

仲管家看看人都到齐了，又对胡净空把众人都介绍了一遍。

胡净空道：“叫你们来，想对你等说明一下，俺新来不知此处规矩，你等亦不知俺的性子。既然大家奉我为老爷，那俺也有俺的规矩。俺的规矩也简单，第一，俺不爱你等下人服侍，若有需要，自会告诉，所以大家以前该如何分工职守现在亦不变。第二，把那两个女婢安排其他活儿，俺习惯了一个人睡觉。第三，这里虽是俺暂时居住的地方，也算俺的家，若有人欺负上门，你们告诉俺。俺定把他们打将出去。其他没有了。”

众人听后暗想，这老爷也恁好服侍了。既如此，我等也乐个清闲。于是众人皆一口答应下来。

说完家规，胡净空起身走了出去，随身小厮文小六紧跟着也出了门。出得门来，胡净空左右看了看，不知该去哪里。想了想，觉得该去森罗殿找地藏菩萨，再把自己的身前事打听打听，便上了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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