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观棋不语

那老者眉头一皱，略带不满地看向欧阳振华。欧阳振华忙噤声拱手。

老者道：“既然你们相识，那便取个蒲团过来，你也一起看看吧。”这后一句却是对着刘凌说的。欧阳振华看着刘凌，丢了个眼色。

既来之则安之，刘凌此时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看欧阳振华眨眼，想必没有什么恶意。

这时小厮搬了一个蒲团过来，刘凌便老大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众人皆不再言语，那小厮满肚子不情愿地退下。本待寻个人打个岔，提醒一下自家老大人用膳的，没想到这寻来的人也被捺下观棋了，却不冤哉。

那文士长考已定，啪得一声落下棋子。又轮到老者了。刘凌闲着也是闲着，便定下心来观战。

原来刘凌虽然棋艺不精，但童年时赶上各种培训班林立，什么“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之类言论甚嚣尘上。所以父母也是给刘凌报过不少班的，其中就有在少年宫学的围棋班。只是学了几年，没什么长进，便不再学了，后来又报了隔壁的美术班。

不过他和教围棋的司老师，还一直保持良好关系。毕竟是小城市，熟人圈子。那司老师，尤其推崇吴清源，动不动就是“天元流”先手，一昧抢大势。

嗣后闲来无事，刘凌也经常在企鹅游戏大厅里寻人下上几局，棋风也是凌厉无比，至于胜率，那就难看的紧了。

此时中局已尽，执黑的老者还在扩边，而执白的文士则一昧守角守边。刘凌瞧了瞧，换做他自己，已找到反攻的漏洞。但文士却似未看出，只是苟延残喘，见招拆招。

看得刘凌甚是心急，但又不熟，不敢出声指点，呼吸声都粗了许多。心道：“哎，我还以为是什么国手，听说下了大半日了，谁知是两个臭棋篓子。”

他却不知，现代围棋偏重竞赛，而这个世界的围棋，尽是文人修养心性之物，并无太多理论研究，更崇尚融合阴阳动静之道于其中，下棋便是养心。

他的呼吸一粗，其他几人都听到了。文士思索了一下，道：“这位小友，可有见教？”言语之中竟是平等对待。

刘凌一愣，心说不是观棋不语吗？还可以支招的？他拿眼看了看老者，老者笑道：“无妨，黄堂不妨休息一下，品一品茶，让这位小友代你下几着，也换换思路。”意中似有所指，对刘凌也颇为友善，并不以身份压人。

那文士歉意地朝刘凌一揖：“如此就辛苦小友了。”

刘凌忙还了个礼，心想这都什么事啊，不就是下个棋吗？好吧，我就帮你个忙。让你看看我这“专业”出身的棋手是怎么下的。

文士起身相让，刘凌便欠身坐下，随即拈子便下。这一来速度快了不少。刘凌大刀阔斧，夹吃、扭羊头，步步紧逼，没想到那老者竟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高手，方才和文士打擂台的时候，也不见他如何高明，已逼得文士捉襟见肘。

此时老者见刘凌打法凶猛，便也换了路数，刘凌却是不耐长考之人，又下了一会儿便弃子认输。

老者见他面有不甘之色，便示意他可再开一局。此时欧阳振华和那文士都劝道，今日兴致已尽，来日再谈也可。老者才恍然发觉此刻已经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他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小友的棋风很是诡异，虽然失于王道，却颇为凌厉，很不好对付啊。”转头吩咐欧阳振华：“你且吩咐厨子，将酒菜送至此处，撤下黑白，难得今日有两位客人，咱们小酌助兴。”

欧阳振华闻言退下安排，立时有小厮将棋盘撤下，陆续酒菜上来。原来厨房早已备好酒菜，一直用小火温热，只等一声令下，登时齐备。

老者与文士居上首，欧阳振华与刘凌在下首，每人面前一张小叶紫檀案几，上面各有酒菜。左手边是主食，右手边是羹汤，酒菜与酱料放于面前。酒是黄酒，却不知其名，但觉酒色极深，且略微粘稠，好似米浆。

老者举杯示意，三人也捧杯共饮。刘凌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酒宴，不过倒没什么拘谨之处，盖因他其实不知道礼节，不过他心理素质强大，有样学样，就见欧阳振华如何做，他便如何做。如此照猫画虎，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老者放下酒杯，道：“方才失礼，还没有询问小友的姓名。”

刘凌起身拱手道：“小子名唤刘凌，东海人士。”

他迟疑了一下，心想反正也瞒不住，便接着道：“目前在城里沈府忝作管事。这次就是去金交椅山的磁灶窑办事，因雨迷路才叨扰贵府。”

老者吃了一惊，转头疑惑地看着欧阳振华，谁知道欧阳振华的嘴也张得大大的，看向刘凌。

那老者的疑惑，是他看刘凌的气质不同一般，又先入为主的觉得既然欧阳振华认识，想必是泉州左近世家豪族或官宦子弟，故而产生了照拂之意，没想到他竟是个仆役的身份，在他们这等身份人的眼里，就是个管家，那也是下人。

欧阳振华吃惊的却不仅仅在此，他迟疑地开口问道：“哪个沈家？莫非是沈奇林家？”

刘凌脸一微红，道：“正是，我是大老爷沈炼的手下。”他倒卖了个乖，没有提沈月，也不说王直。

老者道：“我还道是哪家世交之裔，不过寒门也可出贵子。以小友的才智，想必在沈炼手下也是颇受重用吧，将来亦有前途可期！”

欧阳振华此时回过神来，附耳对老者说了几句。

老者眼里精光闪动，转而目视刘凌，沉声问道：“你怎么认得琼州的白玉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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