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吕小善

传闻，这世间，本是有仙的！

他们不近凡尘，孤傲清冷，以俯瞰之姿巡视人间。

他们上天入地，吞江倒海，移山开地，近乎于无所不能。

在老一辈的传说中，有的仙人曾以自身莫大神通在人间各处显现神迹，帮助世间凡人度过各种苦痛磨难。

世间凡人感其恩德，修筑庙宇奉以祭品，著书立说广布其名，男女老少代代相传。

在云贺州西南部，有一片崇山峻岭，往西绵延不知多少万里，树木参天，地势险峻，在森林深处，时不时冒出一声莫名的兽吼，震得巨树摇颤，惊起一大群飞鸟。

在这片森林的东边边缘处，有一座小村落，零零落落地分布着几座石砌茅屋，从森林深处蜿蜒流转出一条小溪，从中把这个村子划为南北两半，一座简易的石拱桥架在溪流之上，隐隐地成了整个村子的中心。

村子东边有片开阔地，旁边圈养着一些山猪，野鸡之类的家禽，更远处更是种植着一些瓜果蔬菜，还有药草。

此时，在开阔地正中，摆放着三个简易的用茅草扎起的箭靶，旁边还有个箭靶，却是茅草散开倒在了地上。

在箭靶的正前方有个麻衣少年，拿着一把黑色骨弓对着箭靶训练瞄准。

少年约莫十岁左右，穿着最简单的麻布单衣，展开双脚与肩同宽，左手紧握弓臂，一根竹箭搭在食指弯上，右手三指开弦，把箭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肩肘齐平，竟是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一个穿着细布衣裳蓄着山羊胡须的老人家，此时正抽着烟斗躺在在一边的摇椅上，用满是皱纹的脸笑眯眯地看着场中的少年。

少年神情刚毅，脸上虽然汗滴密布，但眼神始终盯着箭靶中心，整个人如同雕塑般立在场中。

老爷子看了看天色，对少年说道：“好啦好啦，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吧，休息一会。”

话音刚落，少年手中的箭离弦而出，刚猛有力地擦靶而过，射落几根茅草。

少年长吁了一口气，对着老者问道：“爷爷，你看我的箭法，可以跟着一起进山打猎了吧？”

老爷子摸着胡须哈哈一笑，对少年说道：“小善，我们吕家村，这些年来都是靠着背后这片森林生活的，无论是弓箭还是长枪刀剑，都要有所精通才行，毕竟进山打猎要根据情况用不同的武器，你看你父亲和大伯他们，哪个不都是样样精通的？你现在还小，慢慢来，总有跟着大人们一起进山打猎的那一天。”

老爷子从椅子上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少年的头，看着西边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了崇山背后，于是对他说道：“小善，你去把箭收回来，天色不早了，再等一阵子进山打猎的应该就会回来了。”

“好嘞！”

这位名为吕小善的少年一溜烟小跑，把散落在外的箭枝一一收集回来，用竹筒装好，连同弓一起，挂在了屋子的石墙上。

“爷爷，爷爷，”吕小善跑到老爷子身边扯住他的衣角，嘟着嘴央求道：“爷爷，再跟我继续说说那些神仙的故事嘛，上次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这次一定要说完！”

老爷子哈哈大笑，用手把吕小善扯住衣角的手拨开，用手里烟斗轻轻敲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别把爷爷的衣服扯坏了，这可爷爷我的老友赠送的，可不能弄坏了！”

吕小善撅气嘴：“不管，不讲就扯！不扯衣服，就扯你胡子！”

说完吕小善跳起来作势要去扯老爷子的山羊胡，老爷子哈哈一笑，立马把他按在原地不让动：“好啦好啦，拗不过你，来来来，你坐好，爷爷讲给你听。”

老爷子回到摇椅上坐好，往烟斗里加了些烟灰，吕小善乖巧地站在摇椅背后，为了让爷爷更加舒服，开始一下一下轻轻地摇晃爷爷的座椅。

吕小善准备聆听老爷子给他诉说老一辈们口口相传的关于仙的故事。

在他心中，老爷子为他讲述的是他最为期待和神往的传说，和大人们口中打猎的故事比起来，要更加传奇得多。

看着吕小善期待的眼神，老爷子微眯着眼睛，端着烟斗深深吸了一口，随即缓缓吐出，抬头望向天空，似是回忆，似是向往。

“传说啊，那些仙人们法力无边，移山填海，施云布雨，一瞬之间就可以远遁千里。”

“啊？！”吕小善张大了嘴巴，“那他们用弓箭的话，那不就是一下子可以射落天边的大鹰咯？他们会像我们这样每天出去打猎吗？”

“仙人们的生活方式这个倒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们不同于我们凡人，倒是世间有传说，说的是他们寿命无尽，可以长生不老，吃的是日月精露，饮的是天地精华，并不会享用我们凡人的酒肉粮食，还有传闻说仙人们即使不吃不喝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老爷子用手捻了捻胡须，向着吕小善说道。

吕小善挠了挠头，问道：“但是爷爷，您上次说，仙人们的事迹到了现在都变成了人们口口传说中故事了，再也没有仙人在世间出现过了啊。既然仙人们可以长生不老，那他们又怎么会都不见了？”

“这个嘛，仙人的消失一直都有很多说法，爷爷我年轻时到村子外面游历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几本古籍略微谈到过这个事情。”老爷子回忆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吕小善问道。

“古籍的记载也是语焉不详，有一种说法是很久远之前有一场属于仙人们的争斗，大战之后，世间就再也没有了仙人显迹了。”

“难道是死光了？仙人那么厉害，应该是不会死的吧？”吕小善挠着后脑勺说道。

“难道是像大人们曾经说的猛虎和巨熊的故事，为了争斗地盘，然后都受伤死了？”吕小善眼睛一亮。

“仙人和猛兽不同，能成为仙人，肯定都是最为厉害的人物，恐怕没有什么事情能值得他们放弃永恒的生命去互相争斗吧？而且死一个两个倒是可信，但是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部都死了！”老爷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至于大战的原因嘛，书上倒是没有说，时间久了人们也懒得去寻找原因，不过，当初的仙人们倒是有一些传承流传了下来。”

“什么？爷爷。这些事情你之前可是从来没对我说过，仙人的传承可以让一般的凡人变成仙人吗？就比如我！”吕小善眼睛冒光，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居然还有仙人的传承！

那不是我也有机会成仙？！

“虽说有一些仙人之法在世上流传，可供凡人修炼，凡人只要修炼到一丝皮毛，就可以飞上青天，喷水吐火呢！但是，咳咳！”老爷子吸了一口烟，但好像稍微用力过猛引得一阵咳嗽。

吕小善连忙帮老爷子顺了顺胸口。

“爷爷，你怎么了？”吕小善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呛到了而已，唉！”老爷子仿佛想到了什么，低头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虽说有传承流传下来，但是如果想要修习仙人之法，需要极高的资质和灵根才行，一般人根本无法修炼。”

“那要怎么才算极高的资质和灵根呢？”吕小善问道。

“这个爷爷就不知道了，传说在外界啊，那些仙人的传承保存在一些名门大派之中，普通的人是见不到的，需要得到那些门派的认可，才会有机会修炼，有没有资质和灵根，也要那些人说了才算。”老爷子缓缓说道。

“啊？仙人们的东西，那些门派凭什么自己留着不拿出来！”！吕小善撅起嘴，对那些门派很是不满的样子。

“哈哈，”老爷子哈哈大笑，“传说外界那些名门大派都是自称仙人正统，都已经流传了很多很多年了，而且听说那些门派每隔一段日子都会开山收徒，在普通人中把那些具有资质和灵根的人带回门派，教他们仙人之法，不过你们爷爷我是没见过就是了。”

“那爷爷！他们会不会到我们这里来收徒哇？也许我就是有那什么来着，哦，资质！灵根！也许，哦不，肯定！我肯定就是那种天才呢！”吕小善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一口认定自己就是绝世天才。

“嗯！天才，你是最大的天才了！”老爷子哈哈大笑。

老爷子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听说他们只收十五岁以下的小孩子，你的年纪倒是合适。不过像我们这种偏僻的小山村，可入不了那些仙家的法眼，他们可不会到我们这里来。”

“十五岁以下，那我刚刚好嘛！我才十岁！”吕小善不甘心地说道。

“嗯，不急不急，再过一阵子，我们村子剩下的人都会跟着你李伯伯的商队一起搬家到云贺城去，说不定到了外面，你就有机会了。”老爷子抖了抖烟灰，平静地说道：“你这个李伯伯，现在在外面做着很大的生意呢。”

“说起李伯伯，他倒是好久都没有来过了，上次他来送我的桂花糕早就吃完了。”吕小善摸着肚子瘪着嘴说道。

“你李伯伯可是大忙人，一次跑商要沿着深林边缘的村子全部走一遍，去收购山货，自然不能经常来我们这里了。你们李伯伯上次来告诉我，现在的年轻人都去外面的繁华世界生活啦，现在愿意留在山中打猎的人越来越少了。”老爷子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

老爷子往村中望去，围着石桥附近，只有几座屋子还不算陈旧，看得出来是经常修葺有人住的。再往外围看去，隐约有一些屋子的残垣断壁爬满了青苔绿草，更远处还有一些残迹已经彻底融入了深林，变成了森林的一部分了。

看得出来，这村子在很久以前也是有近百户人家的，而到了今天，就只剩下了几户，大部分人家都已经搬走离开了。

“放弃祖业是个艰难的决定，但是进山打猎采药到底是风险太大，有时候虽然收益不错，但总归有遇险的时候，这些年我们倒也积蓄了一些，过一阵子也都会搬离了。”看着村子，老爷子眼中充满了不舍。

“那我们以后就不用再进山了吗？我都还没有去打过猎呢！”吕小善似乎有点遗憾。

“你李伯伯已经在云贺城给我们购置了一个宅院。虽然以后不用打猎了，但是祖宗传下来吃饭的本事你还是要一直练的，哈哈。”老爷子笑着说道。

“我可以去外面生活了，长这么大我都还没离开过村子呢！”

对于这个消息，吕小善显得很是兴奋，小孩子对旧事物有时候总是会缺少留恋的，对新事物的向往超过了一切，连仙人传说都抛到了脑后，叽叽喳喳就开始安排自己搬到了城里要干嘛干嘛。

老爷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抬头了看了看天色。“好了，天色不早了，再过一会，进山打猎的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检验你今天上午学的文章，答不上来可是要挨罚的哟。”老爷子饶有趣昧地看着吕小善说道。

“额。”吕小善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老爷子走过去摸着吕小善的头说道：“在外面的世界，读书甚至要比练武更加重要，无论去到哪里，不会认字念文章可是不行的，对于教给你的东西，一定要勤加练习，熟练通透才行。”

“那我赶紧再去复习一遍！”吕小善撂下一句话，就急冲冲地跑开了。

老爷子看着吕小善的背影，笑着点点头，拿起烟斗吸了一口，四周巡视了一下菜园和禽圈，然后缓缓向着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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