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赤黑宝马

见牛老二哭泣，李先生似乎有所察觉，朝众人拱一拱手，说道：“诸位乡邻都知道敝人的规矩，每日只相八匹马。黑珍珠误打误撞插了后面弟兄的队，正好是今日第八匹，只好有劳诸位明日请早，对不住了。”

还在排队的人发出一阵嗟叹，稀稀拉拉地散去一半，只剩下一些爱凑热闹的家伙，说什么也不肯走。

李先生这才低声问道：“牛二哥向来与令兄形影不离，联手捕马，今日怎的不见他一同前来？”

牛老二哭得愈发伤心，抽泣良久方才哽咽道：“我大哥他……他死了！”

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叹，那熟人不敢相信，问道：“你大哥身强力壮，又练得一身好武艺，怎会就这么死了！是谁害了他？”

牛老二又哭得说不出话来。

李先生却并不吃惊，低声问道：“牛大哥莫不是被烈马所伤，客死凉州？”

牛老二大惊道：“先生如何得知？真神人耶！”

众人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先生手指黑珍珠道：“此良驹吾一看便知产自凉州。不过此马虽烈，却没有能耐要了牛大哥的命。不知令兄究竟为何马所伤？”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的眼睛。”牛老二失魂落魄地说道：“我和大哥上月去凉州望垣县的大草原捉马，捕得这匹黑……黑珍珠，不想牵马回来的路上竟被一匹赤黑野马追袭。大哥见那匹野马极为彪悍，动了心思，于是让我骑黑珍珠先行，他又去捕那赤黑马，怎料……”

牛老二说到此处又忍不住哭起来：“怎料那马横冲直撞、十分野蛮，竟将我大哥连人带马撞翻在地，连他的马都被撞折了腿。我大哥见势不妙，慌忙爬起来逃命，谁知那马速度奇快，又极灵巧，我大哥避之不及，被它撞断了肋骨，登时倒在了地上。那畜牲仍不罢休，又去踩我大哥，他惊惧中拔出腰刀去砍，谁知那畜牲皮糙肉厚，又极能熬疼。我大哥想是受伤使不出力，砍不走那马，竟被那畜牲活活踩死了……”

那熟人听得投入，比牛老二还急，责备道：“你大哥力大如牛，平日拳头都能把马打死的人，拿刀会砍不动那马？你也是，怎地眼睁睁看你大哥被踩死，也不回身去救他？”

“一切只在顷刻间，根本来不及啊！”牛老二亦十分自责，垂泪道：“那马踩死了我大哥，又来追我。我当时吓得呆了，跟马打了半辈子交道，从没见过如此悍马。幸好此时有一大队骑兵路过，恰巧将我与那马隔开，我才有命骑着黑珍珠逃回来。”说完又号啕大哭起来：“我真是没用……”

众人见一个大男人竟哭成这般，也不免动容。

李先生叹道：“如果我没猜错，牛大哥和牛二哥遇到的这匹赤黑野马，乃是大宛国的良驹。你大哥不是没有力气砍走它，而是此马本就非同寻常。幸好牛二哥没有意气用事去救你大哥，否则必定性命不保，白死无益。”

牛老二听李先生如此说，反倒心中好受一些，急忙问道：“那畜牲到底有何非同寻常之处？”

李先生踱步道：“赤黑之马，其名为驖，精钢铁骨，刀箭难伤。不但日行千里，避刀辟箭，还能替主挡灾，实是百年难遇的极品宝马！”

人群中有常听李先生相马之人，从未听他对哪匹马有过如此高的评价，不禁好奇问道：“似此等宝马，可卖个什么价钱？”

李先生答道：“此马乃无价之宝，价随主高。若是将军乘此马，则值将军一命；若是皇帝乘此马，则值皇帝一命。岂有定论哉？”

众人尽皆愕然。

马宣见李先生说得夸张，怀疑他多半有故弄玄虚之嫌。

牛老二叹息道：“原来是如此宝马，我大哥果然好眼光。只可惜我兄弟命薄，驾驭不得此马耶。”说着忍痛起了身，给马宣和李先生作揖道：“多谢壮士相助，多谢李先生相马。只是我连夜奔袭而回，身上原有的几文钱也弄丢了，待我卖了此马，再来补您的相马钱，您看可否？”

李先生道：“区区十文钱，何足挂齿。你大哥常来我处相马，乃豪爽之人，不想遭此不测，我亦悲痛不已。就当是我最后一次为牛大哥相马吧，切莫再提什么相马钱。”

牛老二含泪作揖、感谢道别，便欲牵马离开。李先生却挡到他身前，说道：“牛二哥不如将此黑珍珠卖与我吧，我愿出九千钱。”

众人皆惊。有熟知李先生之人问道：“听说李先生从不收藏一万钱以下之马，今日却为何看上这匹黑马？”

牛老二也惊问道：“先生不是说此马只值七千钱么，为何又用九千钱来买耶？难不成是可怜我兄弟二人？”

李先生道：“牛二哥莫要多心。此马若是他人驾用，确只值七千钱；若是我用，非金钱可以衡量。”

人群中有好事之人问道：“李先生拿此马作何用耶？”

李先生笑而不答，只待牛老二回应。

马宣也十分好奇，想看个究竟。

牛老二不假思索，拱手道：“先生能看上此马，乃是我猎马之辈的荣幸，既然您愿出高价，那便尽管留下。”

李先生拱手道：“牛二哥割爱了，烦请随我到舍下取钱。”

马宣见要散场，正准备向李先生询问买马之事，怎料李先生竟也对他拱拱手，说道：“再下有一事想与壮士相商，如若不弃，也请一并到舍下作客。不知壮士是否赏脸？”

马宣有些吃惊，连忙拱手还礼，问道：“不知李先生有何事？”

李先生道：“这黑珍珠只有壮士能够驾驭自如，有劳您帮在下牵到寒舍，感激不尽。”随后又补充道：“舍下就在百米之远。”

马宣本就想买马，也不推辞，便去牵那黑珍珠。黑珍珠见识了马宣的厉害，也不再反抗挣扎。

李先生将地上物品收拾好，领着二人往家中去了。其他人等自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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