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第三回

隆庆元年二月初二，宜嫁娶，宜兴土，宜外出，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寅时刚过，公鸡打鸣声阵阵，窗外还挂着残月。尚在梦乡中的今夏被林菱拎起来梳洗打扮。今夏耸拉着脑袋坐在梳妆台前，连打了几个哈欠，睡眼惺松地对林菱说：“姨，婚礼事宜一切从简，三书六礼都免去不少，不用起这么早吧。辰时再起也来得及，我再去睡会儿。”说罢，起身向床边走去。林菱手疾眼快，将今夏按回原位，顺手端起一碗汤水，递给今夏，言道：“先把这碗醒神汤喝了。”今夏自是不能反抗，乖乖的将醒神汤全都喝了。“这就对了。”林菱站在她的身后，将她的头发都将好，柔声道，“这嫁人啊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可马虎不得。即便没有那些繁琐的礼仪，你也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姨说得没错。”袁大娘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水，“来，先把脸洗干净。”温热的帕子扑在自己的脸上，今夏觉得自己瞬间都清醒了。不是她不重视自己的婚礼，只是昨夜想着她马上就要和大人成亲，兴奋了一晚上，直到丑时才睡着。所以，她是真的很困。今夏自是明白婚礼的重要性，再困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可不想在大人面前出丑。“姨，你......你还恨大人吗？”林菱顿住了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窗外吹进了风，吹得木帘沙沙作响。“那你觉得我该恨他吗？”“我.......我不知道......”今夏埋下头，右手食指本能地绞着自己的衣带。这句话，她很早之前就想问姨了，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自己都废了很大的劲才跨过那道坎儿，更别说姨了。“陆绎是个好孩子，我挺喜欢他的。”林菱拿起木梳，仔细地为今夏梳头，动作轻柔，“我想过了，那些事都是上一辈的恩怨，本就与你们无关，自是不能将你们牵扯进来。陆家与夏林两家的恩怨，在严世蔷死的那一刻，就断干净了。陆绎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对你也是情根深种，把你交给他，我放心。日后，你二人得需相互扶持，同心同德。”“谢谢你，姨。”林菱的这番话，说得今夏很感动。原本，她以为姨多少会有一点介意，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此刻的她，真的是太幸福了。以前吃的那些苦，她瞬间都觉得值了。“若姐姐她泉下有知，也定会祝福你二人的。”林菱笑了笑，念着三梳礼的吉祥语，“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今夏。”袁大娘偷偷地抹了两把眼泪，哽咽道，“以后嫁进了陆府，可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乱来。”“娘，我有你说的那样不堪吗？”“袁大姐，你放心吧，今夏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陆绎。”“姨！”谈笑间，两个时辰过去了，今夏也已打扮好了。眼前这女子，与曹植所著的《美女篇》中的“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开。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摇，轻裙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别无二般。“陆绎说，婚礼不能大肆操办，但也不能委屈了你。所以，就在你的服饰上下了狠功夫。你这身行头，可价值不菲。”林菱替今夏盖上红盖头，接着又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果然，人靠衣装啊。”“大人真败家。”今夏绕是这般说，可心里却乐开了花。林菱掩嘴一笑，心知她口是心非：“我待会儿去给你拿些点心来，上了花轿可就要等到晚上才有东西吃。”鞭炮声响起，吉时到，陆绎望着从屋内走出的人儿，轻轻勾起了唇角。跨火盆，上花轿，至始至终陆绎都是紧紧牵住今夏的手，生怕她跑掉了似的，就连一旁的杨岳也忍不住感叹道：“陆大人，你这是怕今夏走丢了呀。”引出阵阵笑声。陆绎亦是一笑，竟然笑出了声，这让花轿里的今夏老脸一红。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花轿直奔陆府。拜堂，行礼，入家谱，这些礼节都有。再到入洞房之时，已是黄昏。今夏只能暗自庆幸大人替她省去了不少繁文绣节，不然她可真得累死。虽然她很累，但是很甜蜜，因为有大人一直陪着她。再累，都值得。新房内，今夏想取下红盖头，犹豫了一会儿，又停住了。她可不能坏了规矩，她一定要让大人亲自为她揭红盖头。“咕嗜，咕嗜……”今夏摸摸瘪瘪的肚子，寻思着起身找一些吃食。诺大的新房，除了枣子花生这些她不能碰的东西，竟没有其它的食物。看来姨说得没错，上了花轿就没吃的了。早知道她就该藏一点点心在身上的。失算了，失算了。今夏叹了一口气，又老老实实地坐回床上。大人啊大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吱一一”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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