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大鹏还有黑蛋,跟其他焦家的长工一起在院子里干活,准备着十来天后要种冬小麦,焦家大院像往常一样,一天的忙碌开始了。
黑蛋跟狗剩一般大,也还没娶媳妇,因为人长得黑,所以他娘在他一生下来就这么叫。他娘姓王,当把黑蛋生下来的时候,一看,这娃怎么黢黑黢黑的,还圆乎乎的,像个黑蛋一样,黑蛋就这么叫开了。黑蛋可不像狗剩,跟他的外表一样,比较老实忠厚,没狗剩那么多鬼点子,更不会狗剩那套沾花惹草。
狗剩:“嗨,黑蛋,你可是走了宝了。”
黑蛋:“你啥意思?”
“前天老爷派俺们几个上保定府去接小姐,在保定好好玩了一晚上,俺跟大鹏不光去东大街的戏园子看了戏,还去平康里的八条胡同美美地快活了一把。”
“你说你带大鹏去了八条胡同?”黑蛋知道平素里狗剩喜欢嫖,有点钱都花在那上面了,但对大鹏居然跟狗剩上妓院有点不信。
“咋啦,不信?不信你去问大鹏自个儿。”
“人家大鹏还是个娃,你尽教人家这些,不学好的东西,老史头知道了,有你好看。”
“嗨,别提了,大鹏兄弟真是不争气,害得我白花钱,他傻愣愣的干坐着,愣是没动人家姑娘一指头。”
“以为都像你似的,是好人谁干那事, 活该。”
“黑蛋,去库房领一袋苞米给东头的张寡妇送去,老爷昨日答应她了。”傅管家走过来,吩咐道。
“好嘞。”黑蛋抬腿要去库房。
“慢着。” 狗剩一听是去张寡妇家,顿时来了情绪,“傅大管家,您看就这点事,我去办得了。”
“去,去,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一撅屁股就知道你放的啥屁,少跟我这玩你那花花肠子,我可告诉你,你可别打张寡妇的主意。你跟我说说,你个瘪犊子,你干的坏事以为我不知道。人家大鹏还是个娃,你带他去那种地方,你想干啥?”
狗剩没想到傅管家也知道这事了,连忙陪着笑脸说:“我的傅大管家,俺可是好心呐,您别把俺往歪里想成不。”
“拉倒吧你,哼,好心?好心你能办这没屁眼的事?你一个人瞎混一辈子不过瘾,还想拉一个?我可告诉你啊,下次再不许办这种事,再胡来,你就给我滚蛋!”
狗剩老油条了,任凭傅管家怎么说他,他就当耳旁风,脸上还堆着笑脸,一点也不生气。
傅管家:“你可真是没脸没皮。行了,我没空跟你啰嗦了,我还有事,一会儿老史头来了,告诉他,让徐木匠上咱这来一趟。”
“是,听大管家的,话一准给您带到,您慢走。”
训斥完了狗剩,傅管家出了门,直奔镇上的另一大户,许老爷家去了。今天一早叫老爷就把他叫过去,说是有关于镇上孩子办学的事情,要跟许老爷商量,让傅管家先去打个招呼,让许老爷心里好有个底,吃过晌午饭后,老爷去许家商议这事。傅管家都不用想,就知道办学这事是小姐的主意。像小姐这些新学堂里教出来的洋学生,就喜欢整这些五六不靠的事情,跟前清时期武训办义学没两样。
转眼间到了许家大宅。一进门就见许家大院里一片忙碌景象,到处都是箱子、柜子,包袱、行李,像是要搬家的光景。傅管家心里不免一惊:难道许老爷要舍家撇业,要逃跑?门房先通报了一下,傅管家被让进了前厅候着。坐了一会儿,见许老爷一撩门帘,端着水烟壶出来了。许老爷身着绸布马褂,五十多岁模样,中等身材,方脸阔面,长得很有声势,举手投足间显得很有身份的架势。本镇有两家大户呈鼎立之势,一个是焦焕良,另一个就是这位许老爷了,两家的财力不相上下。许老爷叫许永春,字介如,祖上由山西迁来这里,已历经五代。山西人善于经商,许老爷开了很多字号,保定,天津都有,张家口都有分号,这与焦焕良的财产都在土地上就很不同了。
傅管家起身,躬身请安。双方寒暄过后,许老爷在主位坐下,手里还端着他的水烟壶不放,看样子,是不想久聊。
“傅大管家一大早造访,有何急事?”
傅管家略微欠身,以示谦恭,“其实没啥大事,小事一桩而已,只不过奉焦老爷差遣,来打个前站。许老爷,事情是这样的,这眼下小日本不是快到保定了嘛,为避战火,焦老爷的小姐也回来了,可小姐觉得闲在家里无事可做,想给镇上办点公益。”
许老爷满腹狐疑:“公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办公益?”
“就是办教育。”
“哦,原来是这事。”许老爷松了口气,笑道:“不是我说你们焦老爷,这都啥年月了,还有心思弄这个,这不吃饱了撑的吗?”
“许老爷,咱家小姐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她可是想起来哪桩是哪桩,咱家老爷也知道,她这是瞎折腾,好在算不了啥大事,就由着她算了。焦老爷也是怕小姐在家待不住,又往外跑,才答应她的。”
“这事你家老爷答应了就成了,找我干嘛?”
“这事必须许老爷点头,否则办不成。”
“哦,此话怎讲?”
“小姐想把学堂设在镇公所。镇公所是公共地方,必须几个理事点头才好,所以,老爷让我来先通报一声,随后过来,跟您商量商量。”
“唉,你家老爷爷真是,这么点事,有啥好商量的。你回去通报一声,我没意见,鼎力支持就是,让他别过来了,我这正忙着呢。”
傅管家略微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老爷见状,说:“老傅呀,你进门也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了,日本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准备出去避一避。”
其实傅管家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许老爷要倾家出逃,岂止是避一避这么简单,不然不会这么大阵仗。傅管家见许老爷话已至此,也不便久留,忙起身告辞。还没出门,被许老爷叫住了:“傅大管家,麻烦您给你们老爷捎个话。”
“许老爷有何吩咐,您尽管说,我一定带到。”
“我想找焦老爷借两挂马车使使,麻烦你给焦老爷说说。”
傅管家笑嘻嘻地说:“好,这话我一定给您带到。您先忙着,我就不耽误您了。”
傅管家一走,许老爷的正房太太包玉英就从侧门出来了。包太太看着傅管家留下的背影,问道:“大清早的,他上咱家来干嘛?”
“我可真服了焦焕良,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办教育。”许永春叹了口气道。
“办教育?”
“是,焦焕良的千金想用村公所当教室,办义学。”
“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他焦老爷就不怕日本人?”
“他能不怕吗,又没有三头六臂。”
“怕,怕他咋不跑啊。”
“跑,他能跑得了吗?”
“腿长在他身上,还能跑不了的?”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他焦焕良跟咱家可不一样,他的财产都是地,地他能背着走吗?哪里像咱,咱家是行商,啥叫行,就是可以随处走。”
傅管家在路上就在想:这许永春可真够狼的,临走了还惦记上咱家的马车,借,说得好听!美得你,这不明摆着,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回到焦家大院,赶紧将在许老爷家看见的情形,还有许永春想借两挂马车的事情向焦焕良禀报。焦焕良默默地听完傅管家的话,深深吸了口烟,等烟在肺管子里打了几个转,喷出来之后,骂道:“奶奶的,许永春可真不是个东西,知道我焦家手里只有地,哪也去不了,临走还想踹我一脚,还想借两挂马车,我半挂也不会借给他。”
坐在一旁的大太太听见许老爷要跑的消息,不免心里紧张起来,“老头子,他许永春能跑,咱就不能跑吗,咱把地都卖了,咱也跑。”
焦焕良:“妇人之见,这都啥时候了,谁还有心买咱的地?!”
大太太:“那咱就干瞪眼,眼瞅着小日本过来祸害咱们啊?”
焦焕良:“那还能咋地?哪路军阀来了还不都是花钱消灾,捐粮食捐钱,咱就这点家底,都捐完了就清净了。”
傅管家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焦焕良的脸色,他知道焦焕良怎么想的。在焦家待了这么多年,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军阀,焦焕良遇事算比较淡定的。过往也确实像焦老爷说的那样,只是花钱消灾而已,焦家照样立在这邢家南村上,没有倒过。
这时候丫鬟秀兰进来通报,说是老史头在屋外有事请示傅管家,在屋外候着呢。傅管家一听,就知道让大鹏找的做课桌、板凳的木匠来了。跟焦焕良说了声,外面有事要处理,就出去了。
傅管家与老史头一前一后出了后院,进了前院,见徐木匠已经到了,正跟狗剩和黑蛋说话呢。正好,小姐也回来了。傅管家跟徐木匠打过招呼之后,对焦敏说:“小姐,正好您在,您就把要打的课桌,板凳的模样跟徐木匠说说,让他按您的尺寸做。”
焦敏高兴道:“这么快就找来了木匠师傅啦,傅叔,你可真有心。好吧,徐师傅,你等会,我昨晚就画好了,我这就进去拿去。”
焦敏手里拿着张纸从后院出来,后面还跟着二太太薛小妮。
薛小妮听说小姐找来徐木匠做课桌,就说也想给自己做个首饰匣子,就跟了出来。薛小妮穿着紧身旗袍,走起路来腰肢扭动,一副风骚体态,经过狗剩身边的时候,身上散发的香水味也飘了过来。狗剩是个贪腥味的猫,好色之徒,早就对薛小妮垂涎三尺,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薛小妮是天鹅,他是癞蛤蟆,但天鹅肉实在是好吃,癞蛤蟆架不住老是想吃。狗剩被薛小妮身上的香水刺激了,鼻孔往里抽吧了一下,像是要把薛小妮也给吸进去似的。他盯着薛小妮的翘屁股咽了口口水。
傅管家一看二太太也跟了出来,免不了眉头一皱,不知道她又要整个啥幺蛾子。
焦敏把自己昨晚画的课桌那张纸递给徐木匠。徐木匠接过来一看,咧嘴一笑:“我以为小姐要做啥高级玩意儿呢,这么个简单玩意儿,好做,包你满意,跟你画上的一模一样。”
傅管家:“那成了,徐木匠,咱们工钱照旧,做完了结账。黑蛋、狗剩,领徐木匠去库房里挑木头。徐木匠,您就在这院子里开工吧。” 傅管家交代完了正想离开,被薛小妮的话给截住了:“哎哟嘿,傅大管家,咋就不问问俺有啥要做的呀。”
傅管家一回头,“唷,把二太太给忘喽。咋地啦,二太太想做个啥?” 傅管家知道,二太太比较新潮,她嫌“俺”土气,平时称呼自己说“我”,发嗲和生气的时候喜欢用“俺”称呼自己,这会儿她用的是”俺“,不知她是生气还是在发嗲。
薛小妮:“俺房里的首饰匣子小了,俺想再做个大的。这不徐木匠正好来咱家了吗,让他一块给做了呗。”
傅管家松了口气,“唉,我还以为啥大不了的事呢,行行,一块做。您赶紧把旧匣子拿过来,让徐木匠瞧瞧,按照原样做。”
“好呀。”
“那就让徐木匠去你房里瞧瞧。”
“哎哟,那可不成,他一个外人,怎么好进我的房间唷。”
“那您想怎样?”
“还是麻烦管家去我房里取吧。”
“行,我跟您去,我把它拿过来让徐木匠瞧瞧,再给您送回去。” 傅管家挥挥手,示意让二太太回去。薛小妮转过身,一扭一扭地往回走,傅管家跟在后面。
狗剩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盯着薛小妮的翘屁股看,老史头用烟锅锅照着狗剩的脑门子敲了一下,“看什么看,那是你看的吗?!赶紧干活去。”
傅管家跟着二太太进了她的屋,二太太顺手把门关上了。傅管家一看急了,连忙又把门打开。他打开门后也不做声,好像随手自然打开的。
薛小妮故意又把门关上。
这下子傅管家再也装不了了,“二太太,这样不好吧。” 傅管家又轻轻地把门打开。
“傅俊彦,你别老端着好不好。”薛小妮终于忍不住了。
“二太太,您的心思我明白,可您也得为我想想,我给焦家管着事,总不能拿主人家的东西吧。”
“好你个傅俊彦,你把我当个物件了,好,就算我是个物件,可主人家的东西,主人不用,你用用有啥关系。”
“二太太,话不能这么讲,我要是用了,那我不成了主人了吗。”
“难道你不想做俺的主人吗?”
傅管家长叹一口气道,“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我又不是太监,哪里经得住你这样几次三番的撩拨。小姑奶奶,算我求你,以后别再这样了,让别人撞见,我还怎么活。”
薛小妮见傅管家口气有了松动,娇嗔道:“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真是铁石心肠呢,不然你就是身子骨有病,阳痿。”
傅管家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二太太撩拨他了,只是这次太露骨,都挑明了。大有一下子把他逼上梁山,不得不从的感觉。他知道,如果再不离开这间屋子,还不知道二太太会作出什么来。傅管家拾起摆在桌上的首饰匣子,打开盖子,一股脑将匣子里的首饰全倒在桌上,拿起匣子就往外走。
傅管家刚走到门口,只见薛小妮玉臂横陈,手掌撑在门框上,拦住了去路,媚态百生地说:“傅大哥,你就不能像个男人?”
薛小妮这话让傅管家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根,他觉得他的男性地位被羞辱,傅管家生气道:“把手拿开!”
见傅俊彦被自己激得这般模样,有点恼了,薛小妮忍不住笑了起来,傅俊彦被她逼成这样倒让她非常有满足感,薛小妮松开手,压低声音说:“今晚你来我屋里,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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