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四周的枪声渐渐稀疏,看样子大部队已经撤离,焦守臣仍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焦守臣已经放弃二层小楼,退守在一个小院子里。他在想,上级可能无法联络他,所以他接不到撤退的命令,他必须自己想办法撤离。他立即将手下召集起来,清点人数,只剩下12人,其中伤员5人,能战斗的只有7人。焦守臣烟熏火燎的脸上一脸严峻:“弟兄们,听枪声,大部队已经撤离,我们现在准备向南分散突围,我在前面开路,姚连长负责断后,伤员在中间。”
老牟:“营长,还是我来负责断后吧。前面开路会很困难。”
焦守臣觉得老牟有道理,“行,老牟负责断后,马上行动!” 焦守臣一声令下,领着大家摸索着向南走。可能是鬼子为了追逐国军主力已经绕过焦守臣他们坚守的这个小院,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鬼子阻截,这让焦守臣感觉有点意外,为此,他暗自宽慰。没想到没走多远,黑暗中,竟然与一群鬼子撞了个正着。混战中,队伍被打散,焦守臣右胸中弹,扑倒在地上,身边的姚得贵见状,背起焦守臣就跑。老牟和小山西跟在后面,这时有一群鬼子尾随了上来,不断地朝他们射击。
黑暗中,老牟对姚得贵说:“连长,你背着营长先走,我来掩护,不然我们都走不掉。” 老牟是个老兵,知道断后的结果,也许感觉到最后的时刻到了,黑暗中,老牟的眼睛里泛着泪光:“连长, 也许以后见不着了,我老家是山东文莱刘家村的,家里还有个老娘,我要是没了,你替我告诉我老娘。”
姚得贵知道,这种时候,再说啥都是多余的,就等于一起玩完,“老牟,好兄弟!你多保重!” 姚得贵背着焦守臣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老牟依托一堵断墙在阻击敌人,忽然发现身边还有个人,并且也在向敌人射击,警觉地问道:“谁?”
黑暗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小山西。”
“你怎么还没走!” 老牟有点发火。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老牟挪动到小山西身旁,见小山西的枪架在断墙上,左胳膊吊着,在用右手射击。关键时刻,以命相随,老牟被小山西这份情义深深打动,他禁不住抱住小山西热泪盈眶,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好兄弟,我的好兄弟 …… ”
老牟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鬼子的王八盒子递给小山西,说:“拿上这个,防身用,把你的枪留下,赶紧撤!” 老牟说完,见小山西还在犹豫,就用力推了他一把,大声吼道:“ 你快走!”
小山西意识到生离死别的时刻到了,声音有些哽咽:“老牟,保重!” 说完,双腿慢慢后撤,然后转身,身影也消失在夜幕之中。
老牟回过头,拿起小山西的枪,斜跨在身后,然后再拿起自己的步枪,边打边向旁边转移,还故意大声嚷嚷,把敌人引诱到另一个方向。老牟的叫喊声和射击声把鬼子都吸引了过去,小山西得以顺利脱身。
老牟最后被鬼子围在一个磨坊里,打完最后一颗子弹后,他上好刺刀,守在门口,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鬼子见房子里面没有射击声了,以为里面的人没有子弹了,一个鬼子探头探脑地刚接近门口,老牟立刻冲出去,刺向鬼子。被刺中的鬼子惨叫一声,还没倒下,老牟刚想拔出刺刀,就同时被两把刺刀刺中胸部和背部,他身子一下子僵住了,一动不动,待鬼子拔出刺刀后,他才重重地倒在地上,头部生生地砸在一块砖头上。倒在地上的老牟眼冒金星,觉得天旋地转,他双眼圆睁,注视着夜空,穹顶之上繁星闪烁,他突然觉得今夜的月亮特别的圆,一切仿佛都凝固了。一股血腥味从喉咙里冒出来后,热乎乎的血从喉咙里奔涌而出,沿着嘴角流了下来。老牟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默默地从腰间拔出那颗留给自己的手榴弹,拧开盖子,拉出拉环,静静地等着鬼子们围上来…… , 鬼子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躺倒在地上的老牟,其中一个鬼子用刺刀挑拨老牟的下巴颏,老牟突然间大吼一声:“啊——!”,他猛地拉响了手榴弹,一声巨响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我守军第二十五师残部在第四十七师的接应下,由保定撤出战斗,退向清苑县张登、温仁一带。午后,保定城被敌第六师团攻占,保定沦陷。
9月25日,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一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乘火车到达保定,将其司令部设于河北省政府。
保定会战历时10余日,最终以9月24日保定陷落而告失败,国军共伤亡3万余人。随后因指挥失控,出现了国军一路溃退的局面。保定会战国军虽然战败,但嚣张的日军也付出了代价。日军自称:涿州保定会战为双方在平汉线上的第一次会战,战况激烈,日军参战兵力为88500人,战死1448人,重伤4000人(日本《中国事变陆军作战史》)。气势汹汹的日军企图歼灭涿县保定地区中国军队的计划未能实现。
1937年9月24日晚,日本东京等地群情沸腾,无数身穿和服、脚踏木屐的男女老幼,手提着写有"欢庆皇军攻占保定"字样的灯笼.举行提灯游行会,"举国若狂地庆祝他们的胜利”。
25日夜。焦焕良一家都已经入睡。史大鹏睡在前院值夜。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史大鹏赶紧下地去开门。他走到门口,问:“谁?”
“快开门,是焦老爷儿子焦守臣!”
听声音不像少爷,史大鹏在犹豫,门外敲门声更响了,大鹏怕惊动老爷,轻轻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他看见黑暗中门外站着一个当兵的,身上还背着个人。史大鹏还没反应过来,“砰”地一声,那人强行推开门,闯了进来。
史大鹏赶紧拦住他:“深更半夜你想干嘛?”
“快,你家少爷受伤了!”
史大鹏定睛一看,那人身上背的果然是少爷。只见趴在那人背上的少爷昏迷不醒,满脸烟熏火燎过的样子,身上血迹斑斑。这下让史大鹏吓坏了,顿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啥,赶紧带我进去!”姚得贵吼道。
史大鹏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领着那人直奔后院,敲开后院的门,是傅管家开的门。睡的正香的傅管家睁着一副迷糊糊的眼睛,一看少爷伤成这样,吓得立刻清醒过来,大惊失色道:“天呐,赶紧的,去厢房,少爷的房间。”
几个人将焦守臣抬进了他原来在家时住的房间,大家手忙脚乱地将焦守臣放在床上。傅管家俯下身去,仔细查看少爷身上的伤口,他看见少爷右胸前有一窟窿,还在往外冒气泡,呼呼的。他赶紧找了条毛巾堵上。然后吩咐大鹏在这好好看着,立刻抽身去找老爷禀报去了。
傅管家来到老爷房间外面,朝里面压低声音喊道:“老爷,老爷,您快醒醒,少爷回来了!”
里面的灯亮了。已经睡着了的焦焕良被唤醒后,点亮后灯,迅速地穿上衣服。边穿衣服边琢磨:平时守臣也有半夜回来的时候,可向来都不打扰他,听老傅声音这么急切,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一定是有急事。
“吱嘎” 门开了,睡眼惺忪的焦焕良看着焦急的傅管家,还没等问出声,傅管家就慌忙地说:“ 老爷,不好了,少爷受伤了!”
焦焕良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也紧张起来:“快,在哪?”
“在少爷屋里呢。”
焦焕良一听宝贝儿子受伤了,心头一沉,有点乱了方寸,一路跌跌撞撞地跟着傅管家匆忙来到少爷屋里。焦焕良来到儿子床前,只见儿子黑糊糊的脸上带着血,军装已经破碎不堪,胸口掩着块毛巾,胸部因为气胸造成缺氧,呼吸急促。焦焕良双眉紧蹙,沉思片刻后问:“还有哪伤了?”
“报告焦老爷,营长只有胸部中弹,别处没受伤。” 姚得贵答道。
“快去请金大夫!” 焦焕良果断地说。
傅管家连忙吩咐史大鹏:“大鹏,你快去金大夫家,请他速速过来!”
史大鹏刚要离开,焦焕良厉声道:“不,傅管家,你亲自去请。”
傅管家听令急忙退出去,还没出门,又被焦焕良叫住:“老傅,要严格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
“是,老爷。” 傅管家一溜烟快步走了。
焦焕良注视着儿子胸口起伏,大汗淋漓的样子,心疼得如刀绞一般。
史大鹏呆呆地看着焦焕良撕心裂肺的痛苦样子,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一会儿,傅管家领着金大夫进了屋。焦焕良赶紧上前:“金大夫,这么晚了,还打搅你,真是不好意思。” 路上傅管家已经将病情交代过了,金大夫心里已经八九不离十有谱了。
傅管家赶紧放了张凳子在床前,给金大夫诊脉坐。
金大夫也不说话,他双手一拱,朝焦焕良作了个揖,算是打了招呼,就坐下开始给焦守臣诊脉。一边诊脉,一边观察焦守臣的呼吸。诊完了脉,金大夫站起身,沉吟片刻后,说:“焦老爷,这是枪伤,而且伤了肺,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能耽误,让您公子丢了性命。实不相瞒,中医对这类伤不擅长,眼下得马上请个红医来治。”
“红医?”焦焕良没有听懂。
“就是西医。”
“金大夫,您看守臣现在这状况,怕是不赶趟了。你们祖上做过太医,怎么还有治不了的病?” 焦焕良一下子急得忘了,他的二姨太就找金大夫看过不孕不育,最终也没能治好。
“哎呀,我的焦老爷,这人命关天,我能糊弄你吗。”
“可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我上哪找西医去啊。”
“这好办,保定城里就有,这个西医擅长创伤,我还认识。”
焦焕良一听,紧蹙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那太好了,那就麻烦金大夫走一趟,诊金您放心,我加三倍给你!”
“咳,焦老爷,这都啥时候了,我还会跟你计较银子。”
“不,您这是客气,礼数我必须到的。”
金大夫捻了捻下巴颏上的胡须,沉吟道:“这样,这位保定城里的西医,我不去,恐怕你们也请不来他,我只有亲自跑一趟了。”
焦焕良一听金大夫愿意亲自跑一趟,立刻大喜道:“好!金大夫,我焦家一定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事不迟疑,傅管家,立即备车,你亲自陪金大夫去。”
傅管家立刻对史大鹏说:“大鹏,赶紧地,备车!”
静静待在一旁的史大鹏自然是看明白了,还没等到傅管家把话说完,就往外走。
“慢着,别慌里慌张的,弄得大家都知道了,记住,这事不能外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听明白了吗?” 傅管家追上来嘱咐道。
“明白。”
“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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