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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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戎马倥偬 第二章 江湖险恶(4)

天已经亮了,史大鹏跟姚得贵坐在高粱地里,相对无言。史大鹏还沉浸在昨夜目睹自己老娘被鬼子烧死的悲伤之中。姚得贵知道史大鹏正处于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但也不能在长时间耗在这里,必须马上离开,往南去找部队去。沉默良久后,姚得贵忍不住了,“大鹏,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别再难过了,你要给你娘报仇,参加咱们中央军才是给你娘报仇的最好办法。其他那些杂牌部队毫无战斗力,根本打不过日本鬼子。”

姚得贵说完,见史大鹏还是无动于衷,又问道:“你真的决定去参加八路军了?”

史大鹏脸上毫无表情,冷冷道:“是,我要去找我哥,我爹说,我哥现在是八路。”

“可八路军现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参加八路啊。”

“慢慢找呗。”

“这样,大鹏,八路眼下一时半会找不到,你先跟我去中央军吧,等将来你遇上八路了,你就走。”

姚连长这话说的有道理,让史大鹏有些心动,他看着姚连长没有说话。

姚得贵看出了史大鹏心里有些活动的念头,继续鼓动道:“大鹏,咱也不能耗在这里,不能耽误时间了,得赶紧走。” 姚连长站起身来,用手拖起史大鹏。

此时的史大鹏已经回到现实中来了,他意识,报仇的事要从长计议,应付当下要紧。史大鹏站起来与姚连长一同跨上马,一路向南。史大鹏此时还没有意识到的是,他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四年;如果日本人不来,他就会像个普通庄稼汉一样,永远蜗居在这个村子里过完平凡的一生,与改变中国历史的红色革命洪流毫无交集。而这一走,史大鹏从此翻开了他壮丽的人生篇章,开始了他丰富多彩的一生。

姚连长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此时的日军恐怕已经过了衡水,抵达邢台一线了。日军战场态势上占尽优势,还暂时来不及考虑留下重兵把守所攻占的城市,为了不分散前线兵力,一般只会是留下很少兵力驻守县城以上的城市,无法顾及广大农村地区,所以走大路是安全的,只要不遇上鬼子的后续部队。所以,他才敢带着史大鹏骑马走大路。

走了一天,已经人困马乏了。这时候看见一座城门楼子横在前面,姚得贵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远远望过去,好像城门下面没有鬼子站岗。他依稀记得这应该是深县县城,他们当初北上时经过这里。河北地处华北平原,出于安全和防卫的需要,民国时期的河北各个县城都有城墙。姚得贵问史大鹏:“ 大鹏,你看前面,有座城门楼子,看样子像是深县县城咱们,你来过吗?”

史大鹏:“俺跟俺爹来过两次,是深县县城。”

“好像没鬼子站岗,咱们进去看看,找个客栈住下。”

“大哥,我们还是随便找个庙猫一晚算了。” 史大鹏一听要住店,本能地反应到身上一个子儿没有。

“那哪行,你别担心钱,我这有。” 姚得贵知道乡下农民出门在外这么干都是为了省钱。

“行,听大哥您的。”

“大鹏,你打起精神来,一会进了城,如果遇上鬼子,咱们能躲就躲,躲不及你也别慌,看我的眼色行事。”

“好嘞。”

俩人骑马穿过城门,果然没有鬼子守卫。进到城里后,俩人下马沿着街道小心翼翼地走着。街面上的人稀稀拉拉的,没有往日应有的热闹。奇怪的是,居然看见不少背着枪的穿便衣的,这些人走路不列队,明显不属于正规军。姚得贵以为是当地民团,也没当回事。迎面看见一家带小院的客栈,姚得贵示意进去看看。俩人进了客栈的小院,里面有个牲口棚正好拴马,姚得贵脸上露出比较满意的神情,对史大鹏说:“今晚就住这。”

俩人拴好马,进了客栈。客栈大堂就是个饭铺,里面已经有几桌客人了。

客栈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虽然长了副马脸,但也还面善的样子,一见有客人进门,立刻笑脸相迎道:“ 二位来了,这边请。” 他将客人引到一个桌前,很熟练地用肩上的抹布擦了下桌面,安排好客人落座。

坐定之后,来到陌生环境的史大鹏习惯性地拿眼睛往领桌一瞟,见隔壁那桌的两人人似乎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正琢磨着,那俩人中的一个已经站起身朝史大鹏这桌走了过来。他来到史大鹏跟前,双手抱拳,“这位不是大鹏兄弟吗,咱们前不久才在保定见过。您说咋就这么巧,今儿个在这又遇上啦,真是缘分呐。”

史大鹏定睛一看,想起来了,来人正是那天去保定府接小姐时,在客栈下榻时见过的王姓客商,那晚吃完饭后,他在院子里练拳,此人过来搭讪,他们还聊过几句,所以颇有些印象。史大鹏连忙站起身来跟对方客气道:“原来是王大哥,您咋会在这儿?”

“咳,别提了,自打那晚见到你们几个,我一直在保定待着,没想到咱们中国军队保定城没守两天就被鬼子攻破了。破城之前,我去乡下避难,想等日本人过了之后再走。这不,为了安全多等了几天,耽误到现在。”

“哦,是这样。那您这是上哪啊?”

“我们押了批货去郑州,现在卡在深县这地面上不敢动了。”

“为啥?”

“土匪呀。”

“土匪?” 史大鹏献出惊讶的神色。

“大鹏兄弟,你刚来还不知道,国民政府跑了,日本人刚过去,现在这深县地界归一个叫徐二黑的土匪管。”

“土匪管县城?”史大鹏不理解土匪怎么能堂而皇之管理一个县城。

“唉,这年头有啥奇怪的。哎,你们这是去哪呀?”

史大鹏让对方给问住了,他拿眼睛瞟了一眼姚连长,急中生智道:“我跟这位大哥出来办点事。”

姚得贵见状,站起来向对方欠了欠身子,算是打个招呼:“哦,咱们往南走,也去郑州。”

“那赶巧了,咱们一个方向,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呀?” 王姓客商双手作揖道。

“免贵姓姚,您贵姓?”

“哦,是姚掌柜,小姓王,三横王,大名王顺义。咱们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咱们坐一桌算啦,饭钱算我的。” 王顺义走南闯北,跟人自来熟。还没等姚得贵答应下来,就拽住他和史大鹏的胳膊,拖到他的桌前。

姚得贵过去在队伍上常常被老百姓叫军爷,王掌柜称呼他为姚掌柜让他觉得挺好玩。他见这个王掌柜是个豪爽之人,盛情难却,也就拉着史大鹏乖乖跟了过去。

待姚得贵和史大鹏坐下后,王顺义指着原来跟他同坐的那位说: “这位是我的跟班,姓李。” 王顺义介绍完自己的搭档后,朝客栈掌柜喊道:“掌柜的,拿两副碗筷来。”

客栈掌柜拿着两副碗筷放在桌上,打趣道:“王掌柜,可以呀,他乡遇故知啦,要不要喝两盅呀。”

王顺义爽快地应道:“行,掌柜的有眼力劲,会做生意,上酒。”

客栈掌柜朝柜台里喊道:“上酒。”

跑堂立刻端来一坛酒放在桌上。

姚得贵看着桌上一坛子酒有点心里打鼓:乖乖,这一坛子酒足足有好几斤吧。

客栈掌柜:“几位慢慢喝,有啥事叫我就成。”

“行,您忙您的去。”

王顺义给大家一一斟满酒,然后端起酒杯:“来,诸位兄弟,老哥我先敬各位一杯。”

姚得贵看这眼前这黑陶酒杯真够大的,一杯足足有二两酒,“王掌柜,我酒量不行,您随意。”

“那哪行啊,咱们头一回见面,怎么样也得连干三杯。来来,端起来。”

姚得贵不好在生人面前掉面子,他端起酒杯。史大鹏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大家都端起酒杯等着王顺义继续讲完他的开场白。

王掌柜:“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愿我们出门在外之人,都一路平安,来,大家都干了!”

“一路平安!” 众人异口同声道。

除了史大鹏不会喝酒,只少少喝了一口,其余人都仰起脖子各自干了。

王顺义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顿,招呼道:“来,吃菜,吃菜。”

姚得贵一杯酒下肚,开始有一种燥热的感觉。当兵出身的他,安全是放在第一位的,他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琢磨王掌柜这个人是什么路数,还有刚才他说的土匪徐二黑。

“姚掌柜,大鹏我知道是种庄稼的,您是在哪高就呀?” 王顺义主动找话,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大哥,你看我像干什么的呢?” 姚得贵卖了个关子。

王顺义见姚得贵如此说话,似乎有些来头,不免左右上下打量了一下姚得贵。见他二十五、六岁模样,长得挺周正,眼神里透出一股硬气,一下子还真看不出来是干啥的,就打哈哈,谦逊道:“别看我走南闯北的,还真看不出来您老弟是干啥的。”

“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我是吃粮当兵的。”

王顺义一听姚得贵是当兵的,心里有些意外,他当然知道,散兵游勇比土匪还厉害。他故作夸张地一拍脑门,“哎哟哟,瞧我这眼神。” 自责一番后,王顺义压低声音神秘地问:“老弟是不是溜号了?”

“王掌柜别胡说,姚连长是中央军的,在保定打过鬼子。” 史大鹏赶紧替姚得贵解释道。

姚得贵被王掌柜怀疑成逃兵觉得好笑道:“逃兵抓回去可是要被枪毙的。我们营长负伤了,我送他回家养伤给耽搁在这了。”

王掌柜听到史大鹏说姚得贵是中央军的连长,忙不迭地说:“得罪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眼不识泰山啦,来,我自罚一杯。” 王掌柜爽快地一饮而尽。他将空杯子放下,给自己斟满酒,吃了口菜,眼睛眨巴眨巴地转了两下,然后故作神秘地用手比划,做了个手枪的姿势,“那您有这个吗?”

姚得贵见王掌柜比划的意思,知道他说的是啥,也不说话,拍了拍腰间衣服罩住的驳壳枪。

王掌柜会心一笑:“好,这世道,有枪就是爷!”

姚得贵见这位王掌柜为人爽朗,也就不再见外了,他问道:“王掌柜,您刚才说这深县地界上有个叫徐二黑的土匪?”

“是,这个徐二黑号称手下有两千多号人,这深县周围一百多里都是他的地盘,这家伙专干绑票,偶尔劫道之类的也干干,不过听说只在深县地界以外的地方劫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嘛。”

姚得贵一听这个徐二黑手下居然有两千多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人,赶上我们部队一个团了。”

“国民政府先跑,紧跟着是日本人来,日本人前脚走,这徐二黑后脚就进了城,现在是他说了算。” 客栈掌柜站在柜台边上说。

王掌柜:“就一个礼拜,换了三朝,真邪乎。”

姚得贵:“我们刚才在街面上看见那些背着枪的是徐二黑的人?”

客栈掌柜:“除了他还有谁。”

史大鹏:“这儿土匪也够猖狂的。”

王掌柜:“大鹏,你们老爷派你去啥差事呀?”

史大鹏给问住了,他不敢说自己打死个鬼子逃出来的,“姚连长去找他的部队,我去找八路军。”

“什么?你们老爷想勾搭八路?这八路就是原来的共产党,那可是要革地主老财的命的。”

“跟俺们老爷没关系,我自个儿找八路,我想参加八路。”

“大鹏兄弟,不瞒你你说,这八路我见过,可苦了,你这是何苦呢。”

史大鹏有口难言,不再吱声了。王掌柜见状也不再问,继续说道:“那你俩也不是一个方向啊,八路军在西边,中央军在南边。”

“八路在西边?”史大鹏被王掌柜这句话搞懵了。

“对呀,八路的老巢在陕北,他们是从太行山过来的。”

“王掌柜,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八路军叫十八集团军,不止山西那一支部队,南方还有他们的部队。” 姚得贵从一开始就看中了史大鹏,他想把他鼓动到自己的部队去,所以就打岔道。

王掌柜毕竟只是个商人,对部队番号不明就里,也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了。“嗨,管它八路九路,咱先管好自己脚下这条路。二位既然向南,咱们就是一个方向,我有个提议,一块走,相互有个照应,姚连长您觉得如何?”

姚得贵稍加思忖,爽快地应承道:“可以呀,只要王掌柜不嫌弃,一路走吧。”

“好!来,为我们一路平安,干了这杯!” 王掌柜见姚得贵如此爽快,高兴地举起酒杯。

大家又端起酒杯,一口干掉了。

史大鹏不会喝酒,被王掌柜煽动的气氛感染了,喝了一大口酒,被酒呛得直咳嗽。王掌柜看着史大鹏一副初入江湖的样子,不免微笑道:“大鹏兄弟,酒就是个结交朋友的引子,以后出门在外,酒是必须要会喝的,不然在江湖上不好混哟。” 然后又对姚得贵说:“刚才大鹏兄弟叫你啥来着,连长?姚老弟行啊,看你面相不到二十五吧,已经混到连长啦,我家的二侄子都三十五了,还在晋军当个小排长。来,老哥哥我敬你一杯,祝你将来飞黄腾达。” 王掌柜将酒又一饮而尽。这已经是第三杯了。

既然对方已经先干为敬了,姚得贵不得不陪着干了。几杯酒下肚,姚得贵开始脑子发热。姚得贵在中央军里跟社会上各色人等都打过一些交道,也算见过世面,见王掌柜连干三杯,面不改色,知道遇上个老江湖了。就今晚看王掌柜这架势,怕是要跟自己拼酒了。他见王掌柜是个痛快人,也就放下戒心。借着酒劲,姚得贵身上当兵的习气开始流露出来了。“来,王大哥,小弟我看您也是个痛快人,我也敬你一杯,初次见面,请大哥多多关照。” 姚得贵主动先干为敬,一股脑将酒灌进了喉咙里,喝完将酒杯朝下,往下一扣,表示已经干了。

王顺义也不含糊,也跟着一口气将酒干了,这已经是他喝的第四杯了。按黑陶酒杯的大小算,八两酒绰绰有余。

史大鹏见王掌柜面不改色,这么能喝,有点担心姚连长。他对姚连长的酒量不摸底,偷偷地拽了下姚得贵的衣襟,提醒他。姚得贵酒劲上来了,瞪了史大鹏一眼,“大鹏,是男人,得会喝酒,你也得开始学着喝。”

“就是,大鹏,瞧你这么大个子,不能喝酒咋行,今天就开始学,来,把这杯酒先干了再说。” 王掌柜让大鹏端起酒杯。

史大鹏第一次单独出远门,觉得人在外面,不能失了面子,加上年轻好强,被姚得贵和王掌柜撺掇得有点头脑发热,仰起脖子,一股脑将酒全倒进了喉咙里。酒的辣劲涌上来,呛得他连声咳嗽,一副窘态。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连声叫好。

“大鹏,赶紧吃点菜压一压。” 王掌柜安慰道。

史大鹏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强忍着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塞进嘴里。从此史大鹏这辈子开启了喝酒的历史。

姚得贵见了,夸道:“行,大鹏,好样的,像个男人。”

“姚连长,你看,大鹏会拳脚,你又有枪,咱们这一趟算是上了保险了,咱们明天就上路,成不?”

“行,没问题。” 姚得贵痛快地答道。

王掌柜兴奋地又给姚得贵倒满酒,可坛子里已经没酒了,“掌柜的,再拿坛酒来!”

客栈掌柜在柜台后面旁观,知道这桌子客人不喝掉两坛子酒不会罢休,早就预备好了另一坛子酒,王掌柜话音刚落,一坛酒又摆在了桌上。

姚得贵这回主动给大家的杯里重新斟满酒,仗着酒意,眯缝着眼说:“王掌柜,您做的啥买卖,跟小弟我讲讲。”

“大哥我鼓捣点药材,这回是运些黄芪去郑州。怎么,老弟有兴趣?”

“没有没有,小弟我不会算账,天生做不了买卖,你拉我入伙非赔死不可。”

史大鹏看着姚得贵喝了点酒与清醒时判若两人,与王掌柜称兄道弟的样子,心里还有点佩服。他觉得自己将来想要在外闯出点名堂,也得会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看来王掌柜说的没错:会喝酒是男人最起码本事。他独自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火辣辣的液体在口中流淌,他强迫自己吞了下去。接着,他不声不响地一口接一口喝完了第二杯酒。史大鹏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他的头开始晕了。姚得贵与王掌柜在酒桌上后面说了些啥,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王掌柜的那个跟班瘦得像个猴子,闷头喝酒,自始至终一声不吭。

睡到半夜,史大鹏醒来了,因为昨晚喝酒弄得嗓子干渴得要命,他从大通铺炕上爬起来找水喝。喝完了水,尿涨了,又出门去院子里小便。他找不到茅房,就找了个角落,撒完了尿。刚准备回房去,听见牲口棚里有响动,他以为是盗马贼,便轻手轻脚摸到牲口棚外,躲起来窥视。他看见是王掌柜和那个瘦子跟班在牲口棚子旁边,俩人正往马车上装箱子。他们把几个箱子搬上马车,再将那些黄芪药材盖在箱子上面。装好车后,王掌柜跟瘦子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史大鹏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心里在琢磨,箱子里究竟装了啥宝贝,这俩人要偷偷摸摸地深更半夜装车?转了一圈也没看出啥破绽了,史大鹏心想,也许是些值钱的东西,不想让人知道。他也懒得再想,便回屋里继续睡觉了。一觉睡到了天明,因为酒的作用,昨晚的觉还特别香。

早饭过后,姚得贵去结店钱,谁知客栈掌柜说,王掌柜已经帮他们结了。姚得贵感觉好像占了别人便宜似的,弄得怪不好意思。走过去对正在马车旁边准备出发的王掌柜说:“王大哥,您咋都把我们的店钱给结了,您看,昨晚的饭也是你请的,这太不好意思啦。”

“这算个啥事,当我是兄弟,就别提这事啦。咱们走吧,趁早晨凉快,多赶些路。” 王掌柜是个商人,商人自会有商人的算计。他对姚得贵和史大鹏这么大方,自然是有所图的,眼下可以看得见的回报就是,身边多了两个保镖。多一份安全保障,酒钱饭钱店钱又算个啥。

就这样,四个人陌路人因为昨晚一起喝了一顿酒,就走到了一起。这种事情,在中国民间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无论是民国还是当代,哪怕是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都没有任何改变。

一行人来到城门口。跟昨天姚得贵和史大鹏进城时,城门口没人把守不同,今天徐二黑已经派人在城门口设了卡子,出入城门一律检查。王掌柜的马车载着满满一车药材走在头里,药材用麻包装着,鼓鼓的,堆得老高。姚得贵和史大鹏骑马走在后面。

驮着药材的马车一过去就引起了土匪们的注意。领头的土匪斜叼着烟卷,注视着慢慢走过来的马车。王掌柜迎面上去,陪着笑脸,主动给每个站岗的递上一包红炮台纸烟,又往领头的手里塞了两块大洋,陪着笑脸:“弟兄们辛苦了,一点小意思,给各位买点酒喝。”

史大鹏注意到那个土匪左脸上有一道疤痕,这种疤儿脸的人肚子里坏水最多。

疤儿脸把王掌柜塞进手里的袁大头往空中一抛,银元往下落的时候,他的手掌横着扫过去,一把将银元牢牢地抓在掌中。这个动作显示了一下他身手敏捷。他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神情,又将两块银元互相敲了一下,放在耳边听。他听见了银元敲击后发出的金属震荡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行,出手真他妈的大方,干啥买卖的?”

史大鹏平生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土匪,见土匪有意在刁难他们,心里有些紧张。他看着疤儿脸一副吊儿郎当样子,慢悠悠地做完一系列动作后,以为他要挑事,但是,这个土匪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让史大鹏悬在嗓子眼里的心放了下来。

姚得贵也不露声色地看着这个土匪,又看着王掌柜,看他如何应对这个难缠的家伙。

王掌柜一副江湖中人的样子,点头哈腰道:“做点药材生意,小本买卖,混口饭吃而已,望大哥多多包涵,高抬贵手。”

“药材…… ?” 疤儿脸嘴里嘀咕道,他围着王掌柜装满麻包的马车慢腾腾地绕了一圈。他用拳头砸了砸麻包,感觉里面装了些树枝,他又用枪刺捅了几下麻包,说:“怎么尽是些树枝啊。”

“药材嘛,不就是些树枝树叶,根根草草的玩意儿嘛。您去中药铺抓药,那些是已经切成片了的,我这是没切过的。”

疤儿脸出乎意料地高声命令道:“卸车检查!”

王掌柜这下慌了,“大哥,您这不是难为我吗,我要是卸了再装上,可得一个时辰啊,我今儿还得赶路,您行行好。我这有路条,您拿着。” 王掌柜又塞给他一叠袁大头,他想,这家伙无非是想再敲一多笔钱而已。

史大鹏眼见着王掌柜又塞给那土匪一叠银元,估摸着足足有十来好几块,他心想,这个王掌柜运的啥药材,这么值钱,要花这么多钱打点。

姚得贵此时注意到,跟着王掌柜的那个瘦子跟班已经将手伸进了腰里,出于职业习惯,他隐约感觉到,这家伙是在摸枪!这让姚得贵不禁想到:这个王掌柜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也下意识地摸了下腰间的枪,因为他跟王掌柜毕竟是一路来的,万一动起手了,他不可能做个旁观者,土匪可是会将他们一锅端。

现场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可表面上还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土匪们还是个个神态自若,毫无察觉到已经暗流涌动的情形。

疤儿脸手里掂量着一叠银元,终于眉开眼笑了,“有路条好说,走吧,放行!”

王掌柜领着一行人赶紧出了卡子。

史大鹏牵着马走在最后,在经过疤儿脸身边的时候,他有些紧张,隐隐约约感到疤儿脸在盯着自己。

身形高大的伊犁马吸引了疤儿脸,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史大鹏牵着的那匹伊犁马,眼看史大鹏要走过去了,他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史大鹏止住脚步停下来,回头一看,那个疤儿脸是冲着自己喊的。疤儿脸朝伊犁马走过去,伸出手抚摸着马背,眼睛里流露出喜爱的神情,“好马,真是匹好马。”

姚得贵知道这个疤儿脸看上这匹马了,小声督促王掌柜道:“你们快走!”

王掌柜见状,赶紧跟瘦子跳上马车,急速离开。

姚得贵静静地注视着疤儿脸的一举一动,他在心里急速地盘算着该怎么办,是放弃这匹马,还是…… 他知道史大鹏喜欢这匹伊犁马,不会轻易放弃。但局面明摆着,必须放弃。

“马留下。”疤儿脸轻描淡写地说道。

史大鹏一听急了,“凭什么?!”

疤儿脸斜眼看着史大鹏,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凭什么?哼,就凭这个!” 他突然用枪抵住史大鹏的脑门子:

被枪顶住脑门子的史大鹏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露,气冲冲表现出誓死不屈的模样。

“咋啦,活腻歪了,趁老子高兴,赶紧滚。”

姚得贵见史大鹏牛劲上来了,连忙拉住史大鹏的胳膊,度史大鹏说:“大鹏,算啦,咱们走。”

姚得贵拉起史大鹏正要离开 ,没想到史大鹏突然出手,一掌打掉疤儿脸手中的枪,跟着又是一拳打在疤儿脸的侧脑门子上。疤儿脸的脑袋重重地挨了一拳,立刻昏了过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史大鹏打到了疤儿脸迅速飞奔几步,纵身跃上马背,双腿一夹,伊犁马腾空而起,刚一落地就扬起四蹄,飞奔而去。

姚得贵没料到史大鹏敢来这手,一个劈掌,一拳头就将疤儿脸给收拾了。等回过神来,也纵身上马,追着史大鹏一溜烟儿,朝南狂奔。

他俩的身后,枪声响得跟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 ……

史大鹏匍匐在马背上,躲避射过来的子弹,耳旁的风声嗖嗖地响;伊犁马没经历过子弹和枪响,被惊吓得撒开了腿,拼命地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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