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燕兰把完脉,太医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坐在榻沿的吕显心猛然一沉,强忍着翻涌的情绪,搭在膝盖上的手攥握成拳。
尤芳吟紧抿着唇,即便知道早有一天会走到这个结果,依然心口一窒,难以喘息。
燕兰虚弱地躺在床榻上,面庞未施粉黛的,掩不住眉眼的精致,也盖不住那病态苍白。
面对生命的尽头,一双剪水秋池的眸子格外平静淡然。
燕兰:“照隐。”
吕显:“我在。”
燕兰静静地前方,有些涣散的目光透着怀念,轻柔温润的嗓音追忆起曾经:
燕兰:“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三个在江南的日子…”
吕显皱起眉头渐渐舒展。
纵然此刻心头万般不是滋味,他也微微抿起嘴角,眸中浮漫着淡淡的笑意。
吕显:“记得。”
她,和他,还有谢危。
她女扮男装下江南游玩,他们一起看月满西楼,赏断桥遗枫,闻亭上风烟,听一曲琵琶,醉卧扁舟上。
似乎已经过了许久许久。
他们都不再年少,但回忆起来,又恍若昨日般清晰。
燕兰:“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可惜…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她明澈的眼波泛着盈然泪光。
吕显鼻尖酸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低语道:
吕显:“回得去。”
吕显:“你想去,我陪你去。”
燕兰:“物是人非事事休,终不似,少年游。”
她眼里的光彩湮灭,泪水潸然落下,嘴角牵出一抹苦笑,笑了又哭了。
燕兰:“再无人,于一蓑烟雨中,撑着油纸伞,等我赴约了。”
没了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气若游丝。
她的几句话,让吕显眼底有些红,知道她最后在念着谁,神色悲痛道:
吕显:“你等我,我去把谢居安给你找来。”
燕兰:“不必了…”
她的声音很轻。
几乎到了低不可闻的地步。
仿佛下一刻就要在空中消散了。
燕临.:“阿姐!”
燕临慌乱赶来,眼泪淌过脸颊,手足无措,那么无助。
燕兰的眼眶布满泪光,颤巍艰难地伸出手。
燕临立刻握住她的手背,一同贴在脸侧。
掌心轻抚他的脸,替他拭去眼泪。
她已再无力气,看着他,眼神一如从前那般宠溺包容,对他绽开一抹微笑。
燕兰:“阿临。”
燕临怔了怔。
他有好久没看见阿姐对他笑了。
也没有听到他叫自己阿临。
最后一次,竟是生离死别。
燕临.:“阿姐我错了,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燕兰的视线越来越迷蒙,眼皮愈发沉重, 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燕临浑身一颤,傻了般睁大了眼,哀恸绝望瞬间将他淹没吞噬。
燕临.:“阿姐…阿姐——”
他扶着燕兰的胳膊,满是祈求地一遍又一遍喊她,卑微地想要得到一声回应,撕心裂肺地哭嚎着。
那年,是他们一家人过得最后一个团圆幸福的年夜。
府外热闹喧嚣,时不时能听见鞭炮欢庆。
姐弟俩一同坐在石阶上,燕兰仰望着漫天锦簇烟花。
坐在下一阶的燕临身体往后微微仰躺,手肘撑着,看腻了烟花,便扭头看向阿姐,五颜六色的火光映衬在那婉丽娇妍的面庞,不知看了多久,竟有些痴了。
越是接近他弱冠,越经常听爹提及阿姐的婚事,突然对成年没有了那么大的期盼。
他希望那天来的晚一些,再慢一些。
阿姐就不着急嫁人。
燕临.:“阿姐。”
鞭炮烟花暂时歇了声,燕临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燕兰低下头,眉眼含笑。
燕临坐直了身,身体靠向她的腿,伸手抱着她的膝盖,像小时候一样,脑袋趴着枕在她的腿上,不舍道:
燕临.:“往后你嫁的人,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记不起我这个弟弟了?”
都快要及冠的人,依然说着孩子气的话。
这么好的阿姐,永远包容他、宠着他、疼爱他、关心他,他贪婪想要将她永远永远留在身边。
一想到,阿姐成了亲以后,有了相敬如宾的夫君,生儿育女,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曾经只属于他的爱和关心,分给了别人,心里好一阵不舒服。
燕兰莞尔轻笑,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脑袋。
燕兰:“当然不会。”
燕兰:“阿姐心里最重要的,只有你。”
燕临一扫阴郁,顿时开心起来,伸手握住燕兰搭在他肩上的手,放进他披风的毛领之中,贴着他的脖颈取暖。
感受到燕兰柔软的手心覆在他的颈侧,忽略心头那点旖旎的心思,脑海里满是她的话。
——“阿姐心里最重要的,只有你”
燕临心里的烟花,比天上的烟花,更幸福、更灿烂。
暮色渐沉,雪簌簌地落下,燕回抱着燕兰,离开了这个将她一点点蚕食的地方。
深深宫墙下,回忆过往,燕临再次崩溃,泪流满脸地跪在地上,紧紧搂抱着怀里的燕兰。
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温热的唇瓣轻颤地贴覆着她冰冷的唇,一滴一滴咸涩的泪珠滚落在二人唇间。
漫天飘雪,满头苍白,仿若偕老此生。
世上再无阿姐,无人怜他燕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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