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活人追思会

南歌忙着画一个男人的素描，中年男人，清瘦和气，小夕看着发呆，感觉怪怪的。来取画像的老宋刹车声已经到了。“你问问荣胤参加不？我不敢问”老宋顺便邀请小夕和艾美参加这画像主人的沙龙，一个活人自己的追思会。

“钟先生一个人在这里十年了，孤苦伶仃的，就我们几个熟人。医院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他选择安乐方式结束，特别希望能有更多人参加最后的生日，时间在两天后。”

选择自己的死亡告别方式，用体面和健康的身心完成生命这在境外是被允许的。艾美和小夕想买礼物送给素昧谋面的钟华先生，“送他个蝴蝶，有人说化蝶重生，希望有机会他开始新的生活”荣胤淡淡的说。

蝴蝶重生，小夕回过神来时，荣胤绕到车后试着抬起后车盖像翻找什么，小夕赶紧担心的问道？“老宋让我问你去不去，我们去参加葬礼，你---”

荣胤盖上车盖，他长呼了口气，冷着脸说“我认识他，刚刚来这里我老乔被迷路，是他帮我照顾了老乔好久。我的普通话跟他学的，两个月”他突然沉默了，像是脑补记忆。

第二天去取项链坠子，小夕凝神看着这一屋子的金银器物，正看见一只蝴蝶标本，就买下来送给钟华当礼物。

小夕问“什么原因钟华最后的时间不能回国，他为什么申请难民，似乎看上去他更像学者”小夕问艾美，她最喜欢打听，肯定知道。

“曾是交流学者，被这里的骗子说投资房地产可以直接移民，被狠狠的骗了，四十多万马克就打了水漂，他就申请留在这里起诉，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都没结果，那钱可是父母和他们全部的积蓄，也没脸面对父母就留在这里。他曾经是很牛的交流学者，国家津贴的那种”这个故事小夕知道，不少留学生上当受骗，等发现上当已经无迹可寻。艾美接着说始作俑者就是一个亚洲人，他利用欧洲很多空置委托给中介出租的房产，游说语言不好的学生去投资移民，实际上是长租，而最后受骗的都是自己的同胞，可遇到这样的事，都归咎于语言不好，最终只能到期离境。

临终告别仪式在欧洲很出名，因为欧洲可以选择重病后体面的离开。到了现场小夕惊愕，荣胤和老宋自愿担任这个人的遗嘱委托人。“我想请你尝试帮帮他，至少让这回不去的灵魂安息，他才四十一岁，已经全切了，没了命就不能找骗子了，也许你可以帮到他”荣胤给小夕端来了一杯牛奶，这也是头一次用请。

南歌给小夕送螃蟹炒年糕，趁着小夕吃赶紧献殷勤道“小夕姐姐，钟华叔叔有个大秘密，有坏人会自投罗网，你帮帮他吧。他叫我们大家中文，求你”

小夕吃着年糕问“钟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南歌搬着凳子趴在小夕身边，开始说小夕知道的那些事情，但是越听小夕脸上的表情几乎凝固开始阴沉了下来。

南歌接着讲，三年前南歌上学被一群小无赖霸凌，每天都堵在上校车的地方堵截亚洲小孩子，南歌被打掉了一颗牙抢了零钱。不知道钟华怎么知道了，就给南歌一个录音笔，自己则每天在校车附近溜达，一两周后，这四个无赖再次殴打南歌，不知道谁用了防狼喷雾，那群人全都睁不开眼睛，然后钟华叫了警察，这就是人证，录音笔是物证，从此那群无赖不可以再来这区域。

小夕想着荣胤一向淡定吗？到底什么样的事情他不去参加老朋友告别会，甚至都不愿提起钟华。

南歌接着说“荣胤跟钟华，还有老宋一起钓鱼，最近两年才不好的。你们两个都结婚了，你为啥不问荣胤呢”南歌还在笑。

小夕发出惊叫不是羞涩，是结婚被揭穿，而且分明南歌是帮凶来找小夕“你们两个，你们合伙的，你们”小夕吃年糕不理他们。

告别仪式是在老城区的公园咖啡厅里“我是钟华，但是现在回不去中华了。我的肝胆肺都已先一步离开我，所以我趁脸上还有辨识度的笑容，请大家和我见证最后的生命轨迹。中国人讲轮回，我向往新的开始”微笑着的钟先生很幽默，他学的是材料学，含金量极高的学位。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钟先生最后的发言，荣胤环视周围。

“十年来他一直申请法律援助，只要回去他也再也无法入境。这造成的损失不是几十万马克，十年寒窗十年苦读，很多艰辛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我私下给她钱让他回国治病，他拒绝我的支援，说要找骗子。这是最后和家人在一起的机会”荣胤对于这样的人有着深切的同情，还有愤怒，但小夕还在琢磨。

“我没说我不愿意，但是你和南歌有秘密，什么时候”小夕正式的带回项链。刚才她和钟先生握手告别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SINNLOS，SINNLOS”

荣胤警觉的看着小夕“这孩子从小就很特别，是猜想他有不同于常人的能力，女巫节那天他先告诉我你和黄毛医生接吻的”荣胤这醋意还在。

小夕怕正在开车的他被打扰，轻描淡写的道“你是不是顺便把医生安排去了女巫城堡？是礼貌的贴面亲一下”对于这个装听不见的家伙，真是没办法。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们在捣鬼。还有sinnlos法律上怎么解释？”

钟华的后事都交给老宋处理，他是特殊拘留权，只能做基础工作，收入没多少。小夕睡不着起身走到窗边，此时夜已深，窗外一片寂静。看着荣胤整理出来被骗的的资料，小夕推测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团伙，甚至可以说是组织。德国的富人都住在郊区，剩下城里的公寓和楼房做出租。中介手里有大量市中心这样的房产，一些动了脑筋的人租下这些房子，用投资移民的全套设计欺骗一些有信息差的人，或许他们不懂艰涩难懂的德语，或者看不明白投资移民的条例，于是就长期租赁（合同里是拥有使用权）房子，这些资料和房产证书则都是被修饰过的，等买主发现，已经是长期租赁的人了。而且长期租赁房子后就可以去办临时户口，这样的流程让很多留学生被误导以为移民成功。

小夕去见钟先生，剩下只能安慰病床上的他。“我真该死，都是我想走捷径”他孩子一样的抽搐。

“我不想花时间安慰你，别逃避或者觉得快死了就可以解脱。别人抽了你的左脸，你是拿右脸贴上去，哪怕你一拳挥舞到他的脸上，这都是你一生的句号甚至是叹号。相信我，只要你想一切来得及。快给我线索”小夕等他说线索。

“那年刚刚公派德国意气风发。，一个华人语言学校的老师告诉我可以这样移民。她叫江美玉，很多人都是她帮助解决移民入籍难题。”钟先生喘气捂着胸口，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马上就要回国，临走她说可以帮申请语言班，帮我投资移民，买房子就能入籍。回国以后我就不安心工作，德国才是我向往的地方。用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告别了新婚妻子，信心满满的来入籍，先被安排半年读语言。”后面的事情唐人街的都知道，买房子是可以投资移民的，但是事实上没有人出售，我只是租赁，租期12年。之后江美玉带来中介，在市政厅办了户籍手续，之后就转账积蓄都没了，手里的买卖合同是伪造的，半年后被移民局勒令离开时才知道被骗，自己成了长期租户，但是执拗的钟先生一直坚持不离开一直起诉。骗子和中介消失，至今都没有线索。

故事讲完，钟先生已经瘫倒在沙发上，“觉得太辛苦就休息吧，咱们再见”钟华不解的看看小夕，最后问“老宋想让我了无牵挂的走，我也付不起你们费用，这个存钱罐留个纪念吧，里面是我的专业研究”这是生前他最后一次见大家。

一周后他安然去世，老宋把他埋入了德国的土地上，移民成功了。“sinnlos”在法律上是指失去智商或者未成年、或者不具备理解能力的错误引发的损失，法律上很多法官会允情轻判造成损失一方。可现在人都不在了。

晚上刮风，这窗户真的要修了，窗帘哗啦一下子就带起存钱罐砸在地上，碎了一地。太子冲着地上碎片叫。这让小夕想起上次的蛇纽扣就心里紧张，现在地上是很多颗不规则的金属颗粒，像是银，每个都是豌豆那么大，看上去很古怪。“荣胤，你别让太子吃下去。我收”小夕赶紧收拾地上，总共三四十颗，都是四五克的样子。

钟华的声音点小激动“那是钯石提炼物，有人管他叫钯金，比纯金还贵，很少有的，用于太空和医疗稀有金属。每一克大概300美金。我知道你听不见”是去世的钟华，身体部没痛他看上去顺眼很多。小夕抬头招手“我听见你了，咱们这不是再见了吗，现在你明白老宋找我为什么了吧？”

幽魂钟华好像还惊魂未定，他不相信有人听到他的话“你确定不怕我？这是我帮人提炼出的，很值钱。”他絮絮叨叨的说。

小夕抿嘴说“先做你想做的事情，开始了。”

荣胤进来的时候，一切都收拾干净，“这是钟华的遗物，也许还需要做一个鉴定，老宋是最好的人选，可以消息散出去，那骗子知道钟华的住处还有当年的钥匙，这是唯一的线索”小夕心里有个计划，虽然希望极为微弱。这些钯金块儿像没提纯的银子，但是更耀眼。很快又来了几个研究所的人，开始对这融合体一顿拍照记录，做完初步检测之后，研究员带走了一颗去鉴定。

老宋提前想好了一套说辞，他应对德国那些鉴定机构的人“最后一步，我来做，你们休息”南歌像个贪心的小无赖，他要拿走钟先生的电脑和所有的书籍，老宋还给他一颗钯金，要求小夕带着他去购物，要到处显摆。这孩子，像喇叭一样四处得瑟，小夕担心他该不是和荣胤又计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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