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15-莲花

第15章

明舒从偏殿出来后，又嘱咐了蓝枝两句就回了自己的寝宫。

不一会，蓝枝带着几位仙娥送了些水和崭新的衣裳进了偏殿，“李门主，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衣衫。”

“多谢，我自已来就好。”

待一切收拾好后，蓝枝将李相夷送到海岸边，便回了九昭宫复命。

一直跟在李相夷身边的暗卫正打算再次下海寻他，忽然见到岸边李相夷立即迎过来，“太好了王爷！您没事就好，陛下已经听说您受伤坠海之事，正要派人来寻您呢。”

李相夷眼神微闪，“嗯，我没事。我先回四顾门一趟，你帮我给皇兄传信，就说我被白小姐救了，如今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担心。”

“是。”

明舒在水镜里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想着，一会李相夷大概就会等来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下次再见时，只怕已经物是人非了。

清了清思绪，明舒施法开启圣音镜，不一会白晏宁的一张妖冶的脸出现在殿里。

明舒笑得比蜜糖还甜，“二哥！”

晏宁慵懒地嗓音在殿里响起，“小月亮，在外面玩的怎么样？”

“挺好的。二哥我有事找你帮忙，这里的气运之子中了奇毒，我特意寻来了这毒配方，哥哥你帮我看看。” 明舒拿出了药魔写的密密麻麻的几张纸。

晏宁扫了一眼，剑眉高高扬起，“这毒不可谓不阴毒啊。这凡人若是中了不出一个月必死。而且这毒如跗骨之蛆，耗人气血，只靠凡人的内力想将毒完全逼出怕是不行，你要救的人中毒多久了？”

“二哥你可真厉害。” 明舒皱巴着一张小脸，“这毒叫碧茶，人中毒有大概半个月了吧。不过原世界里有人用金针和梵术将他把毒逼出一部分，而他自己创造了一门至纯至和的内功心法，靠仅剩的一成内力硬是撑了十余年，不过最后还是因为毒素入脑，成了个疯子。”

晏宁从妹妹语气里竟然听出了些许心疼，他家宝贝月亮对在外面一向万事不入心，说一句冷心冷清也不为过，如今一个凡人竟然能让她心生怜悯？

这会儿晏宁已经对什么气运之子多了些防备，不过妹妹的小要求还是要满足的，“放心吧月亮，哥哥等会好好研究研究这碧茶之毒，不是还有十年吗？肯定来得及。”

明舒忍不住纠正，“对他来说是十年，对二哥来说只有十天！”

他拖长尾调说道：“好，十天。”

晏宁又关心了妹妹几句，就专心解毒去了。

而明舒也没闲着，昨夜他只捞了李相夷，没管那把沉入海底的少师剑，现在想起来，与其未来被人家假惺惺的拿出来卖情怀，还不如她来保管呢，就当是把玉魂借给他的抵押好了。

一路从东海回到四顾门，受到牵连的百姓一片怨声载道，一句句怨怼之语似利剑插入李相夷心口。

站在四顾门门口，即使已经听明舒说了四顾门伤亡不小，但当李相夷真真切切看着满地的伤员痛苦哀嚎时，还是腿脚发软。

他用手撑着门框，听着下属们句句唱衰，直言四顾门已经没了未来，还是早日各奔前程为好。

又听见门中元老不断抱怨，因为他的自负狂妄，独断专行，还有云彼丘吃里扒外，导致四顾门中了金鸳盟的埋伏，损失如此惨重。

他的结义兄弟，四顾门护法肖紫衿竟然以人心尽散为由，直接决定解散四顾门。而不论是乔婉娩还是纪汉佛、白江鹑、石水，似乎都没有太多异议，甚至没有一个人在意他李相夷是活着还是死了，曾经的众星捧月此刻全都化作了泡影。

此时的李相夷根本没有勇气踏进他一手创立的四顾门，自责、怨恨、被背叛、信仰的崩塌，成千上万种情绪一齐涌上来彻底将他吞噬。

他避开众人的视线，独自去了自己的书房，只拿上了瑾王令牌还有墙上那幅明舒的画像，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天下之大，可李相夷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京城？他哥哥是百姓口中的明君，而他却让无数百姓家园被毁，他无颜面对哥哥。

云隐山？师兄单孤刀因他而死，尸骨都尚未找到，他哪有脸回去见师父。

明舒虽然治好了他的内伤，但碧茶之毒一直游窜在他的经脉，他一路漫无目的、跌跌撞撞地走着，不想竟再次走回了东海岸。

他停下脚步眺望着北边九昭宫的方向，明舒是九天神女，若是知道因为他让无辜之人受难惨死，也会对他失望的吧？

此时的李相夷万念俱灰，再也坚持不住昏死在海滩上。普渡寺的无了大师在这时赶到，将人暂且带了回去。

而明舒刚刚从海底带着少师剑回到九昭宫，紫叶也从云隐山回来了。

“主上，奴婢赶到的时候单孤刀已经离开了，而漆木山走火入魔，内力全无，奴婢给他服了百花丹，也仅仅挽回他一条命，将人送到了他夫人门前便回来了。”

明舒拿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剑，“做得好，先保住性命其他都好说。” 漆木山只怕日后神志会不太清醒。不过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她呢。

“主上，笛飞声已经被角丽谯的人救回去了，奇怪的是角丽谯近日都是以幕篱示人。”

往日她自负美貌，巴不得让全天下人都来欣赏她的脸，如今居然一反常态，把脸遮起来了。

明舒将少师放在剑匣里收好，“我知道了。” 那一日明舒给她下了咒，只要她心生恶念，便会老上十岁。那个女人本身修的就是恶毒媚功，心肝早就黑透了，现在只怕是已经七老八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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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暮色好似浊流中浮沉的泥沙，在静止中慢慢沉淀。

“噗…” 随着一口黑血喷出，李相夷慢慢睁开眼睛。

看清自己身处正禅房，了然道：“和尚，你又从阎王爷那里把我抢回来了？”

无了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何德何能，敢从阎王手中抢人。李门主原本经脉寸断，碧茶之毒已经蔓延全身，却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如今已然续经接脉，可见你命不该绝。”

李相夷下意识摸了手腕的星星。

“老衲方才用金针之术将你入脑的毒素引出，却无法真正解毒，更挽回不了这一身绝世武功，只能勉强为你留下一成内力。” 无了一边说着，一边将火炉上煨着的药倒进杯子里，“这金针之术痛苦难忍不说，还会让人的身形和容貌日渐变化，故人相见也难识。”

李相夷端起桌上的药，借着碗里的倒影看见了已经全然陌生的自己，苦笑一声，将药汁一饮而尽，“李相夷已不是李相夷，这可是命数。” 他剥开明舒之前给他的糖含进嘴里。

“李门主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

李相夷手指攥起，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方才他唯独都没有见到云彼丘。

无了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有了数，“看样子你已经猜到了，那你可知，三日前云彼丘被人一女子废了武功，还灌下了碧茶之毒？”

李相夷诧异道，“是谁做的？”

“老衲不知。不光是下毒，那女子还在云彼丘脸上刻下“叛徒”两个大字，倒吊在四顾门门前。如今江湖上都知道云彼丘受角丽谯美色蛊惑背叛了四顾门，导致门中弟子死伤惨重。而他因为受惊过度，神志不清，四顾门中的人也就任他自生自灭了。”

李相夷听完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他用舌头拨弄了一下嘴里的糖，是她吗？

无了看他依旧是心如死灰的模样，劝说道：“李门主伤在三经，还需尽快回四顾门，着门下和江湖好友寻求救治之法，否则，恐年寿难永。”

李相夷抬眼看着无了，认真地问道：“和尚，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十年。”

李相夷自嘲一笑，“多讨了十年…不亏。和尚，还请违心你帮我打个诳语，就说你从未见过李相夷。” 他在无了不解的眼神中，决绝地说道：“从此，世上再无李相夷，也无四顾门，我也不可能回去了。先走了。”

“李门主！” 无了苦口婆心道：“老衲不知你要避什么，但你年纪轻轻如此放任身殒岂不可惜！况且碧茶之毒已存于你肺腑之中必会时时折磨你，万一哪日强压不住毒素再次入脑，你恐将为幻觉所困，最终……”

“最终变成一个疯子，这挺好的，无知无觉，也无甚可惜。” 李相夷瞥到了墙上挂着的禅语，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

“李相夷已葬身东海，从事这世上只有李莲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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