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71-吻颈

当年明舒就告诉过建平帝，他命中唯有一女，正是这位昭翎长公主。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千疼万宠，要什么给什么。

然昭翎生母早逝，所以太上皇把她交给文皇后亲自教导。因为年岁相差甚大，李相显对这个并无血缘的妹妹也是多加照拂，与皇后都将她当成了半个女儿对待。

一来二去的她对李相夷也算熟悉，她小时候很是崇拜这位只有年节才能见到的皇兄，只因为这个哥哥相貌俊美非凡，还总是给她讲一些很新奇的江湖事。

这次昭翎与方尚书家的公子是太上皇直接和方尚书定下的，就连李相显和文皇后都是事后才知道。

昭翎得知驸马逃婚，执意闯荡江湖的的消息一时气愤，于是她借着从行宫回皇宫的时机偷溜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感受宫外的花花世界就被东方皓那个瘾君子拐卖了。

李莲花跟着昭翎来到院角一处大树下，昭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李莲花的脸，“李神医？二皇兄你可真行，换了个身份居然也能闯出名头。不过你这脸上是戴了什么面具？” 说着她就想上手去摸。

“哎哎哎。” 李莲花按下她的手，他现在也不想瞒来瞒去的，老说瞎话也怪累人的。反正君尧知道了他的身份，哥哥也很快会知道，再多一个昭翎也不打紧，“小丫头眼力不错啊，这么多年不见还能认出我。”

昭翎得意地撩了撩头发，“那是！我从小跟着皇嫂学丹青那可不是白学的，别人通过五官辨人，我却可以通过骨相识人。只可惜二皇兄你刚进来的时候我没注意到，不然早就认出你了。”

李莲花调侃道：“是啊，你的心思不全都放在驸马身上了吗？”

皓翎有些害羞，“我本来以为方多病是个纨绔，没想到他还挺善良正直，长得也还不错，算是个好夫婿吧。”

看着李莲花低声笑她，昭翎也不甘示弱，“二皇兄，之前救了我和方多病的紫叶就是那位上神派来保护你的吧？这么看来，我是不是能再添个神仙嫂嫂啦？”

“啧，你小孩子家家打听这么多做什么？我还没说你呢，年纪不大胆子可真不小，竟然敢一个人偷跑出宫，看你这次长不长记性。” 李莲花摆出兄长的架子教训了她两句就赶紧打发她，“行了早些回去吧，家里人应该都没少担心你的安危。”

昭翎自知理亏下意识缩缩脖子，“哼！那我走了。二皇兄你下次回京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礼物啊。”

“嗯嗯，把方小宝送给你做礼物满意了吧。”

“……”

看着昭翎远去的背影方多病凑近李莲花贼兮兮地问道：“你和长公主很熟悉？她为什么要单独与你说话？”

李莲花推开他的大脑袋，“她要我一定看好驸马你，不要被别人惦记上了。”

“你答应了？”

“那不然呢？我说方小宝，这长公主如此正义勇敢，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掉到你头上，你却推脱不想要？这江湖深远，处处血仇，我劝你不如回去做个逍遥的驸马。”

方多病听到这人开始唠叨立刻捂上耳朵，“不听不听不听。”

李莲花懒得在这对牛弹琴，“行了，碧凰应该醒了，我们去问问她冰片的下落。”

两人来到碧凰暂时歇息的房间，她果然已经醒来，西妃一边照顾她一边和她说着外面的事情。见到李莲花他们过来，西妃主动退出去给他们叙话的空间。

碧凰是被李一辅重伤后又被他挂在房梁上，想伪造出她悬梁自缢的假象，好在搭救的及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脖颈处伤的厉害，她暂时说不了话，只用口型唤道：“公子。”

她缓缓地将手从被子中探出，露出一张十分皱巴的帕子，抬手示意李莲花拿走。

李莲花走上前接过，铺开这张绣着竹叶蜻蜓图样的手帕，心下了然，“多谢碧凰姑娘了，你好好养伤，我们先离开了。”

碧凰的眼泪落进枕头里，无声地对他们说了句：“谢谢。”

两人出来后，方多病好奇地问：“这手帕有什么特别的。”

李莲花摩擦着蜻蜓翅膀里的硬物，“碧凰把冰片绣在里面了。”

按照律法监察司要查封女宅，但香山的侍卫们却嚷嚷着不肯离去，此刻的他们身中剧毒也并没有得到解药，李莲花也知道他们的难处，与杨昀春商量之后准备继续帮助他们在宅子里寻找解药。

陆剑池离开女宅前，见李莲花确实不负江湖盛名，便主动赠与他一壶珍藏多年的药酒，算是与他正式结交为朋友。

而施文绝得知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外甥后，私下告诉他一件有关单孤刀的往事。听完之后方多病面色发白，心里暗暗记下此事，与他告别后继续跟李莲花去寻找线索了。

在西妃的指示下，两人来到一处从无人靠近的山洞，李莲花猜测这里就是供奉玉楼春先辈的祠堂。

话音刚落李莲花就因为大意掉下了一处陷阱不知所踪。方多病也被困在狭窄且不断收缩的过道里，好在紫叶和笛飞声来得及时。

方多病拍了拍胸口，“呼，多谢紫叶姐姐又救了我一次，阿飞你这次也够算你有良心哈！”

“方少侠，前面没有机关了，顺着此道往下走至尽头，李神医应该就在石壁后面。”

“好，我们这就去找他。”

紫叶出去后，笛飞声疑惑地看着方多病，“你刚刚用的内力是不是扬州慢？”

“你怎么知道？你想起来什么了？”

“没有，但我对这股内力很熟悉，之前我偶然在李莲花也身上也发现了同样的内力。”

方多病觉得自己听错了，“李莲花？他都不会武功哪来的内力？”

阿飞懒得跟他多说，“爱信不信。” 然后自顾自往密道深处走去了。

一墙之隔的李莲花已经在找到了玉楼春用来控制侍卫们的解药，同时还找到了其他两枚冰片的下落，分别在黄泉府主和金鸳盟四象青尊手中。

李莲花认认真真分析了半天却发现方多病一直在走神。

方多病到底还是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砸晕了，点点滴滴错乱纷杂涌入脑中，他不禁想起元宝山庄的那个神秘的白衣大侠，难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这个荒诞的想法在他心头盘旋个不停。

至此，女宅的案子已经彻底告一段落，李莲花、方多病还有阿飞三人驾着莲花楼重新上路，打算去寻找黄泉府主的下落。至于四象青尊多年前就已经死在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里了，贸然去百川院追查怕是会打草惊蛇。

三人一路来到扬州城附近决定停下稍作休整，见李莲花正靠在树下沉思，方多病眼珠子一转，上楼取了一坛桃花醉又拿上了陆剑池送的酒，走到李莲花身后猛然出声，“喂你干什么呢？喏，今日请你喝酒啊，庆祝咱们破了女宅这么大的案子。 ”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这我的酒你拿来请我？还有，你又偷喝明舒的酒，马上那酒架子上都要空了。”

“姐姐的酒留在那里就是让我们喝的嘛！来，干！” 方多病抱着小坛子浅浅饮了一口桃花醉，看李莲花放松的神色，他开始试探道：“李莲花，我还没问过你呢，你和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李莲花低头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回忆说道：“有一次在山里我偶然听见一阵极好的琴音，就被吸引了过去，走近发现正是明舒在月下弹琴。她很快就发现了我，却没有责怪我深夜闯入，反而赠了我一坛桃花醉。”

方多病看他这荡漾地神色确实不似作假，暗自撇了一下嘴，“还挺唯美哈。那你那个时候就中毒了？”

李莲花微微直起身，“明舒到底跟你说了多少事？”

“就说你中毒了呗，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没有。”

方多病见他不再往下多说，索性直接问道：“阿飞说你会扬州慢，真的假的？” 他生怕这人又开始胡言乱语，赶紧补充道：“你别忽悠我啊！本少爷既往不咎的机会可不多，你要现在把一切都交代了，被我不会跟你计较的。”

见李莲花不说话，方多病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语气飘忽地问道：“那夜元宝山庄，你离开后白衣大侠就出现了，你…你该不会是李相夷吧？”

李莲花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我要是李相夷，为什么百川院三位院主不认得我？”

方多病死死盯了他半天，见这人始终是淡然表情，让他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罢了，先放过你。施文绝离开前告诉我，说单孤刀十几年前曾经带着一块天外云铁去神兵谷打造了两件至宝，一件是他量身定做的护心甲，一件是送给师弟李相夷的刎颈。云铁是这天下坚硬柔韧之物，无物不破。这也就是说，有宝甲护体的单孤刀只可能被李相夷手中的刎颈一剑穿胸。 ”

李莲花袖子下的拳头攥到发抖，“刎颈剑是云铁所制？你确定是云铁？”

“确定。施文绝说神兵谷这么多年也只在单孤刀手上见识过传说中的这等宝物，我也曾听闻云铁饮血便会泛蓝光。”

“蓝光…原来是这样…”

方多病看他神色不对劲，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怎么脸色不太好？”

李莲花脸色确实好不到哪里去，他回想起那年他和师兄把长马刀贺家的遗孤送到洛阳的外祖家。但到城外时，单孤刀让他留在外面接应，而他则独自护送孩子进城。

然而在四顾门成立后，却又传出贺家幼子惨死洛阳城外的消息，李相夷还第一时间和单孤刀说起这件事，后者咬定当时亲自把那孩子送进了外祖家里，应该是贺家的仇人想要斩草除根。

李相夷听完也并未生疑，现在想来应该是单孤刀早就打上了那块云铁的主意，甚至不惜痛下杀手。

“李莲花、李莲花？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啊？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方多病看着人突然弯下腰捂着胸口可是吓得不轻。

李莲花回过神来看着方多病焦急地模样，安慰道：“老毛病犯了，你先扶我回去躺一会吧。”

“好好好，你慢点。”

回到二楼的李莲花眼神直愣地盯着屋顶，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缠在手臂上的软剑，渐渐红了眼眶。刎颈？呵！真是讽刺极了，为了把他拖下水还真舍得下血本呢。

这一夜李莲花都没有睡着，单孤刀的事情他早有心理准备，但方多病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呢？难道要告诉他亲生父亲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吗？

可惜还不等李莲花想出怎么告诉方多病真相，他就自己先知道了。

除了京城，就是江南地带最为富庶繁华，扬州城更是热闹非凡，而热闹的地方消息传的最快。

第二日一早，三人进城寻了处茶馆，李莲花之前拜托苏小慵查了些有关黄泉府主的消息，今日他们约好在这城中碰面。

刚一坐下，就听见隔壁桌的客人毫不顾忌地辱骂着单孤刀，什么奸佞小人、两面三刀、卑鄙无耻等等。简言之，什么词难听什么词往他身上套。

不知实情的方多病虽猜测生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容不得别人这么诋毁，气的他当即想找那些人理论一番。

李莲花按住他的肩膀，面带和善地问着那些人，“几位，你们为何会说单孤刀是个小人呐？”

此话一出几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刚从山里出来吗？现在大熙谁不知道单孤刀当年是假死，他就是邪教万圣道背后的主人。”

方多病惊得直接站起身，拳头紧握双目通红，模样看着比吃人还可怖，把那桌的客人吓了一跳。

李莲花脸上也有着惊诧，他悄悄握住方多病的胳膊示意他冷静，嘴上还是客气道：“几位莫怕，他只是年纪小没经历过事情。不过还真让你们说对了，我们呐真是刚刚从山里采药出来，请问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呀？”

“哎呀三两句讲不清楚，出门右拐路口那有个告示栏，你们自己去看吧。”

还不等李莲花道谢，方多病就匆匆跑出去，李莲花叹了口气，扶起被他带倒的凳子，手撑在桌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失了忆的阿飞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了？单孤刀谁啊？”

“没谁。”

一刻钟后方多病才回来，看着他双眼失焦的模样，李莲花有心安慰两句，“小宝……”

“不止这些。”

“什么？”

方多病身体僵硬发冷，“东海之战是他挑起的，那些造谣诬陷李相夷的谣言是他散播的，追云车的图纸是他偷的，万圣道是他的，抢夺罗摩鼎和冰片的也是他。他到底想干什么啊？为什么会和南胤人搅在一起？他要谋逆不成？”

李莲花看他快要崩溃地模样心里也是一阵酸楚，想宽慰他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他们身边的窗外有只鹘鸼盘旋，阿飞伸手推开窗，白鹘落在方多病肩上“咕咕”了两声。

方多病深呼吸了两下，又抹了把脸，拆下白鹘腿上的信笺，是他娘的字迹，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归”。

李莲花离得近自然看得清楚，“是何堂主的信吧？你娘找你肯定是有急事，不如我们先送你先回天机山庄，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不。” 方多病平静地招呼小二要了纸笔，“我不回去，我要阻止他，我要查清所有的事情，我要找到他当面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莲花看他这决绝的模样自知多说无益，反正他也是要做这些事情，结伴而行总好过单打独斗。

方多病简短地给他娘写了封回信，大概意思就是他很好，才破了大案子，又接了新案子，暂时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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