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75-相夷太剑

角丽谯见这几人竟然无视她，也不再浪费时间，“我家尊上呢？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李莲花为了不让她再次冷场，便回答道：“你问阿飞啊，他不是拜你和单孤刀所赐失忆了吗？角大美女是来接他的？那不巧，他刚刚离开这里了。”

角丽谯听到这个疑似李相夷的人竟然叫笛飞声叫的那么亲密，又勾起了她心中的旧火。当年的笛飞声的世界里只有打败李相夷一件事，从来眼里都没有她，这就是角丽谯铁了心要除掉李相夷的原因。

可角丽谯此人最是喜怒无常，闻言她竟然放声大笑起来，等笑够了她才缓声说道：“我在江湖这么多年，听到最多的称呼就是妖女。可唯有一人，他从不正眼看我，却惯是叫我 ‘角大美女 ’，我是真心喜欢这个称谓啊！可惜偏偏是我最讨厌的人口中听到的。” 她眼光陡然发狠，语气却是不合时宜的温柔，“李门主，别来无恙，十年未见你还是如此年轻英俊呢。”

方多病倒吸一口冷气，目光紧紧锁住身边的李莲花身上，等着他的答复。

李莲花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下身份是真藏不住了，要不说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呢，还是这些老对手敏锐啊！

李莲花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角大美女也真是客气了。这十年不见，我瞧你都有些见老了。”

方多病瞳孔震颤，手中的剑无意识垂落。

原来他当真是李相夷。

被戳中痛点的角丽谯倒是还能平静地反击回去，“李相夷你嘴可真贱，比十年前还令我厌烦。碧茶之毒虽然没能要了你的命，可见你如今却要躲在别人身后，想来你那一身绝世武功…呵呵呵呵…”

她眼中嘲讽之意更浓，“被下属背叛下毒的滋味如何？被同门师兄玩弄于股掌中的滋味如何？从神坛掉进沼泥中的滋味又如何？”

方多病越听越心惊，任谁也想不到当年耀眼如骄阳的少年剑客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不等李莲花回答，明舒面上的风轻云淡，但语气却带着明晃晃的不善，“角丽谯，你问题还挺多啊？怪不得笛飞声嫌你烦呢。”

“你！”

“你什么？我倒想问问角圣女，日日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是何等滋味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弄清楚自己为何会衰老了吗？”

角丽谯隐藏最深的秘密被人揭开，她惊骇地看着明舒，“你到底是谁？你还知道什么？”

明舒嘴角的笑容极浅极淡，“我知道很多事情，比如你的脸是因为做了太多恶事才会日渐衰老；也比如，你是南胤皇亲之后，而单孤刀根本就不是萱妃的血脉，封磬那个蠢货找错主人了。”

此话一出就连李莲花和方多病也都诧异地看着她。

“认错了？你是如何得知他认错了？” 这种听起像是笑话的事情，角丽谯却莫名信服。她虽然之前并没有怀疑过单孤刀的血脉是否纯正，但她却始终不愿承认自己和他有那么点亲缘关系。

原因无他，他们南胤族人各个容貌上乘，哪怕是身为下属金玉黄权四人的后代也没有难看的，偏偏那个单孤刀长得怎一个坎坷能形容，如今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更是让人眼疼。

明舒却反问道：“哪一点能证明他是南胤后人？”

“……”

明舒看了眼头顶的太阳，“日头这么大，我不想和你在这晒着了，不如我们速战速决吧。”

角丽谯不屑地笑道：“你一直都这么有自信吗？曾经的李相夷也就罢了，如今你也配在这里与我叫嚣？血婆，我要她的那张脸。”

血婆贯是无条件服从她的命令，她甩出雷火弹，在硝烟的掩护下举着武器攻明舒攻去。

“不自量力。” 方多病见状直接提剑而上，他对上两个尚且有力一战，何况是血婆一人。

他本想用那招改良过的小楼昨夜又东风直接送血婆归西，但想到身后的李莲花，臭屁的大少爷赌气似得用回了自己的招式。

李莲花见状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随后他暗中传音给方多病，将游龙踏雪的剑招诀窍教给了他。

方多病只顿一息就做出了反应。有好东西不学白不学！

江湖上或许有人不满的李相夷的行事风格，但从没有人质疑过他的实力。

事实证明，李相夷确实不愧为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方多病这么生疏的一招游龙踏雪，也能将武功平平的血婆斩于剑下。

“相夷太剑？” 角丽谯果然还是那个角丽谯，心腹死在眼前也换不来她半分同情，只顾着回忆着李相夷的风流往事，“十二年前，李相夷在东方青冢的梅园看到一株异种梅树，美不胜收，欲折梅赠与心上人。东方青冢爱梅如命自是不允，于是二人在院中比武，李相夷将其挑败，潇洒折枝而去。”

明舒秀眉微动，那年在东海附近的小镇，李相夷却是送了她一株梅花作为分别礼物，原来他是这么得来的。

角丽谯笑盈盈地看着李莲花，似是知道他武功不济，故意挑衅，“我记得你当时用的就是这招游龙踏雪吧呵呵呵…” 笑了一阵后，她话锋陡然一转，“让我猜猜，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就是这位白小姐呢？你眼光确实挺好的，她这张脸连我看了都心动，想要…据为己有。”

“十年了，你这坏毛病居然还没改，真是不长记性。” 明舒手中的望月已经蠢蠢欲动。方才若不是她有意控制，今日怕是能见到晴天打雷的奇观了，“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明舒广袖在空中轻轻划出弧度，角丽谯只觉得一阵狂风呼啸而过，脸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此刻，她原本的面貌也终于显露出来。脸庞像是干涸的河床，皱纹又深又明显，皮肤也已经松弛，眼角的皱纹如同枯枝般蔓延，显得格外苍老。

“这…” 方多病忍不住后退几步，“她才三十岁吧？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这样子说百岁也有人信了。

李莲花也皱着眉道：“她修炼的功法叫“画皮”，此妖功练得功力越深，人长得越美，也越残忍好杀，会做出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出来。但她这样子，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角丽谯摸上自己满是枯槁的脸，看着被脚边的那张假面皮，她几近癫狂，“我的脸？！不许看！都不许看！” 她不能接受自己这副模样出现在别人面前，捡起人皮面具，跌跌撞撞一心想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方多病剑尖尚在滴血，“姐姐，要追吗？”

“不必，让笛飞声亲自去处理她吧。”

明舒闭关出来后从紫叶不断的传信中得知了不少江湖近况，她原本也打算给这些人找点麻烦，不想小太子快了她一步。

不过若是角丽谯知道单孤刀其实是个西贝货，还对她颐指气使那么久，依她的性格定会狠狠地报复回去，届时狗咬狗的场面一定很精彩。

听罢方多病不再去管逃窜的角丽谯，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似有火、似有泪，一步一步走向李莲花。他的表情紧绷，声音微微战栗，“骗我玩很有意思吗？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的样子很有意思吗？怪不得你对单孤刀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个白衣大侠也是你对吧？李相夷！”

李莲花垂下眉眼，“是，我是李相夷。但方小宝，有些事情我并非刻意隐瞒。”

不料方多病情绪更加激动，“并非刻意隐瞒？这一路走来只有我同你推心置腹，可你呢？多少次和我说绝无虚言，到头来我居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李莲花抬眼直视他，决绝中带着释然，“方小宝，李相夷早已葬身东海，现在的我就是李莲花。”

方多病听到这话神情满是复杂。回想刚刚角丽谯的话，他怔怔地盯着李莲花，“你要放弃属于李相夷的一切吗？”

李莲花摇了摇头，“当年的李相夷太过自负任性，从来就不曾真正拥有什么。”

明舒在旁边不发一言，在她看来，曾经的李相夷很好，现在的李莲花也不差。人不可能一辈子是少年，只是李相夷走向成长的这条路过于艰险了。

方多病猛地上前握住李莲花的胳膊，语气焦急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李相夷是多少人追逐的目标啊！我知道你因为当年四顾门死伤惨重而自责，可那是单孤刀设计的阴谋，你虽然是门主可也是受害者，为什么把别人的罪行揽在自己身上？退一万步讲，人无完人，站在光芒下面怎么可能没有阴影呢？ ”

李莲花听完面上隐约有动容之色，无意识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

“咳，百川院的人好像快到了，小宝你不去迎一下？” 明舒看着两个僵持着仿若木桩一样的师徒俩，决定出来和和稀泥，她可是站得腿都酸了。

不料方多病调转枪口，“姐姐，你也瞒着我。”

明舒早就想好了对策，她板着一张脸，义正言辞地说道：“小宝，这保护病人的隐私是我作为医师的职业操守。”

方多病重重地“哼”了一声，收起长剑往村口去了，“姐姐先回莲花楼吧，我一会就来。”

好嘛！绝口不提李莲花。

明舒扯扯李莲花的袖子，“别在这晒着了，阿飞也快醒了，先回去吧。”

“好。”

莲花楼，紫叶守在门口，狐狸精围着人，不，仙尾巴甩个不停，却也换不来她半分眼神。

“汪汪汪…” 狐狸精察觉主人和疑似女主人的靠近便更加兴奋。

“主上，李神医。”

明舒俯身摸了摸狐狸精毛茸茸的脑袋，“紫叶，去查查单孤刀躲哪里去了。对了，先去最近的城镇打包些吃的带回来，多要些荤食。”

“是。”

笛飞声已经坐在榻上打坐运功，清理残毒。两人进屋后并不打扰他，不想他兀自睁开眼翻身下床，极快地向李莲花身后的明舒出手。

隔开想要阻止的李莲花，明舒轻飘飘一招就将人制服，顺势将他推回了榻上，“笛盟主这是做什么？脑子还没清醒？”

笛飞声怒不可遏，“观音垂泪早就被你掉包了是不是？”

明舒和李莲花对视一眼。哦豁！大意了！别发现了。

李莲花尴尬一笑，坐下边泡茶边说：“老笛，明舒的百花丹可是不输观音垂泪的仙品，你瞧瞧你，这暗伤也好了，功力也涨了，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再说了，那观音垂泪在萱妃口中都含了百年，你喝了说不定还嫌膈应呢！”

笛飞声自然知道百花丹的好处，他这次中了这么大量的无心槐，身体却一点也没折损，确实是失忆时白明舒给他喂得那枚丹药的作用。

他压下心头的怒火，盯着李莲花，“一品坟后你武功突然恢复了半数，正是因为服用了那观音垂泪吧？”

李莲花毫无负担的点点头，“对。”

“也罢，死人嘴里的东西就留给你享用吧，早日恢复了功力，也好再与我认真打一场。”

“……”

笛飞声坐在榻上虚凝着窗外的大树，“什么时候帮我解开痋术？”

李莲花一头雾水地看过去，什么痋术？

明舒敲敲桌子示意李莲花专心沏茶，“随时。”

“那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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