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27-惊梦

宫远徴最近一直专心钻研制香，甚至还托宫尚角从外面捎回来不少小玩具和鲜亮布料，势必要讨得狐狸精的欢心。

宫尚角收到信的时候还暗自腹诽，狐狸精这个名字还真是对得起它这个名字，把远徴弟弟勾得都不爱毒药了。

直到宫子羽亲自登门，宫远徴才想起应该是自己之前种下的种子应该也到了开花的时候。

徴宫大门正对一碧浅池，过了栈桥，就能闻到里面常年浸润的草药味。

宫子羽刚一进院子、就看见未穿外袍，未带手套的宫远徴，正蹲在地上悉心照料着那些奇珍异草和珍贵药材。他对待这些脆弱的花草异常地小心，宫子羽竟然诡异地从他身上看到了温柔二字。

“稀客，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宫远徴脸上透露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宫子羽打了一个激灵，他就说这小毒娃和温柔沾不上边！

“呃——我来…看看你。”

宫远徴眼底地嫌弃都快要溢出来了，“你有病就说有病，别搞得这么恶心行不行？”

宫子羽刚刚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又被宫远徴这么一内涵，拳头都捏紧了。他想了想情况越发糟糕的姨娘，憋屈道：“远徴弟弟这说得是什么话？我是哥哥，来看望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他脚趾紧紧抠住，心中暗自庆幸刚刚只让金繁守在门口，没让他一块进来。

金繁：不好意思，都听见了呢。

宫远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神色越发不耐，“你要是有事儿求我的话最好直说。”

宫子羽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立刻软了语气，“那个…我姨娘病了，有点严重，医馆的医师基本都去看过了，还是没什么好的办法。他们建议我请你出马，所以……”

宫远徴故作恍然道：“原来是这事儿，医师回来就向我汇报过了，说是雾姬夫人疑似撞鬼。”

要是从前宫子羽听到说话说不定能和宫远徴当场打起来，可他如今也猜测姨娘可能真是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直接请个什么大师回来作作法试试？

正当宫子羽思维跳跃之际，只听宫远徴道；“行吧，我就跟你去看看。”

“不是，咱们怎么都姓宫，你就不能——哎？你答应了？！” 宫子羽瞪着牛眼，震惊地看着他。

宫远徴似笑非笑，“如果你是这个态度，那我觉得你那姨娘还是自生自灭去吧。”

宫子羽立马换了个表情，“哎哎…你可不能出尔反尔，走走咱们现在就去。”

“你打算让我这样出去？” 宫远徴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又伸出手让他看清自己手上的泥土。

宫子羽讪讪笑道：“你先收拾，先收拾，不急不急。”

宫远徴认真道：“先说好，我愿意答应你，一是因为我也想见识见识撞鬼的什么模样；二是因为我怕今日再让你说下去，我可能会吐在这里。所以这和我姓不姓宫可没关系。”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宫子羽敷衍道，随便他什么原因吧，能去看病就行。

宫远徴也不故意为难他，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提着药箱、穿戴整齐回到了院中。

“这株花有剧毒。”

宫子羽还蹲药圃边端详着，听到这话身形一个不稳，差点跌倒。他控诉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是你太笨。” 宫远徴眼神都不想分给他一个，“你这会又不急了？还不快走。”

“走！”

羽宫，安神药的药效过去，雾姬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宫远徴和宫子羽到的时候，她正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眼神防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侍女们满脸无奈的守在不远处，宫远徴也不做无用功，从药箱里拿出一根看似普通的香，走到香炉边点上，然后指指侍女们，对宫子羽道：“让她们都出去待着。”

宫子羽吩咐完，也跟着宫远徴出去了。一刻钟后，宫远徴又递给他一个小瓷瓶，“放鼻子下面闻着。” 然后率先推门进去。

果然雾姬已经昏迷过去，宫远徴走近，隔着袖子开始给人把脉。

宫子羽在旁边用力嗅着瓷瓶里的薄荷味，驱散了刚刚瞬间袭来的晕眩之感，心中还不忘叨叨着，“真是有本事……”

又过了半刻钟，宫远徴收回了手，不急不缓道：“她的身体其实很差，幼年至青年时期就伤到了根本。这些年虽然被人精心伺候着，但并不足以弥补曾经的亏空，到了一定的年纪自然就会爆发出来。我和医师们的观点一致，她应该是受了某些刺激所以成了现在这样，这个刺激不一定是外物导致的，也许就与她的噩梦有关，那这就是心病。”

宫子羽愣愣地问道：“所以姨娘还能治好吗？”他当然清楚姨娘早期吃过很多苦，只是他印象中姨娘一直身体康健，他就忽视了这一点。

只是心病……他娘亲就死于心病……

宫远徴说话一向直来直去，“康复是不能了，我只能做到让她看起来正常一些，而不是现在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

宫子羽面露悲戚，久久不语。

宫远徴也不介意，只走到药箱边将剩下的香都留在桌上，“她的身体虚耗过度，已经不适合再服用安神药了，以后就给她用这个香，没了就让人来找我拿。”开玩笑，安神药灌了太多，都开始影响他的毒性了，照这个样子下去不出半年人就得猝死，那也太没意思了。

这毒就是他从明舒给的那本毒经里找到的一张无名毒方，服下后会勾起人内心深处最恐惧最害怕的事情，然后日日夜夜困在自己的梦里，直到心悸而亡。

之前他一直没想好给这毒起什么名字，直到今日看到雾姬的那深深凹陷的眼眶，和外凸的眼球，他顿时生了灵感—惊梦。

“怎么开药我还要回去想想，明天我会让医师带过来，走了。”

宫子羽机械地转过头，“多谢你了。”

宫远徴脚步不停，快速出了兰院，这里的空气他实在觉得污浊。而落在金繁眼里，就是徴公子急切地想研究出药方救治病人。于是心里对他再一次改观。

当他离开后，兰院的消息也被传到了执刃殿，宫鸿羽早前就听说雾姬病了，但他以为只是些小毛病便没有在意，今日却听说连宫远徴都被惊动了，才意识到雾姬这次可能病的确实不轻，于是他当即便决定前往探望。

他到兰院时，宫子羽正在给雾姬那热帕子擦手，看到宫鸿羽进来，他尴尬了一瞬，不咸不淡叫了声“爹”。

宫鸿羽与这个儿子话不投机，直奔主题到：“你姨娘如何了？”

宫子羽将这几日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本以为父亲也会如她一样关心额娘，不料宫鸿羽听后面色极其难看，甚至宫子羽话还没说完，他便甩袖匆匆离去。

宫子羽不可置信地盯着父亲的背影，只觉得父亲比他想的还要凉薄几分。

夜里，明月当空，皎亮异常。

宫远徴正伏案改着方子，药房的窗户被石子轻轻砸了一下，很快一个黑衣人窜了进来，“嗨！”

宫远徴头也不抬，“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行。” 花公子很不见外捻起桌上的糕点吃起来，“你这里的点心味道真不错，不如把这带上吧，一会边听边说。”

宫远徴笔尖一顿，对他说道：“你站到屏风后面去，我让人再送点过来，不然就这两块够谁吃的。”

“甚好甚好。”

徴宫的下人动作很快，看着盘子里各式各样热腾腾地糕点，花公子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走吧？”

宫远徴从抽屉里拿了个材质特殊的香囊别在身上，又马上了一个小包袱，最后拎起糕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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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你这条路找的不错，就是有些太黑了。”花公子挥开了面前差点捅着眼珠子的树枝。

“你这轻功还得再练练。” 宫远徴停在树杈上等着他。

花公子气到鼓嘴，“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医毒双绝我也认了，你怎么功夫也这么厉害？最可气的是你才十六岁啊！！嫉妒死我算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看不清宫远徴脸上的表情，只能从声音判断，他情绪并没有太多起伏，“你休息好了没有，就你这轻功居然还敢溜出后山，我都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宫门的守卫太弱。”

花公子耸耸肩，“是守卫太弱，这个我最有发言权，有好几次我自己都以为自己暴露了，却还是没人发现。”

废物。

宫远徴在心中骂道。

“行了，快走吧。”

花公子猛喘一口气，“走走走。”

就这样一路飞飞停停，连拖带拽，两人终于到了雪宫。

“汪汪。”

花公子看见飞扑过来的狐狸精，立马发出怪叫，“啊！是狐狸精出来迎接我们哎！”

然而狐狸精直接无视他的热情，生生扑向了宫远徴…的腰，对这上头的香囊又啃又咬，好不欢快。

这时雪公子也走了出来，见状不免新奇道：“咦？它怎么这么喜欢你这个香囊？”

宫远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将手上的东西递给雪公子，自己蹲下身抱起狐狸精，“喜欢就对了，不枉我这段时间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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