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形的坚硬石壁围成了一口地下井,四面灰墙上方只露出一方灰暗的天空,大雨从上方落下,把脚底的泥土浇成了一片泥泞。
七个穿着粗布训练服的少女身形狼狈,伤痕累累,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很沉重。
云为衫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所有人,手紧紧抓着一个更为瘦弱的小女孩。那女孩杏眼圆润,眉间青涩,本该是天真纯粹的年纪,却只能在凶险里挣扎,拼尽全力想活下去。
是云为衫的义妹云雀,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她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站在边上的寒鸦贰不紧不慢地上前,用力将一把剑扔进泥浆里,溅起的泥点哗的一声,一个女孩儿尖叫着跌坐一边,差点被剑刺伤。那把剑分量实沉,没进了泥水里。
随即,寒鸦肆也走进来,朝她们扔下了第二把剑。
女孩儿们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她们一边叫着,一边退到四周躲避。她们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直到寒鸦柒扔进最后一把剑。
突然,有一个女孩率先反应过来,她直扑过去,抢夺地上的武器,这个动作像有传染性一般,更多的女孩扑进泥潭里争抢武器,厮斗起来。
大雨从天井上空倾泻而下,浆色的泥水被一点点染红,女孩们身上的伤口混进泥沙,很快又被冷雨冲刷干净,直到变得冰冷、麻木,不知痛觉。
云为衫和云雀抱在一起,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年轻的面容被淋得更加苍白。
有泥浆溅到云为衫脸上,也可能是血,她忍不住,合上了眼睛。
缠斗,像无助的幼兽被困牢笼,未知生存便先学会了厮杀。
恍惚间,云为衫睁开眼睛,从梦里醒了过来。
原来她又梦到了自己在无锋训练的日子。
此刻她已然不在那个训练井,但身下的石头冰冷、潮湿,并不比那个训练井好多少。
云为衫动了下身子,四周石壁光滑,光线幽暗,眼前是一道紧闭的牢门,显然这里是地牢。那牢门上的老木透出黑色的色泽,像被鲜血浸染过一般,透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所有的新娘刚到宫门就被抓进了这个地方,想必宫门已经发现了新娘中有人身份异常,然而全数新娘都遭了殃,这说明他们并不知道究竟谁是鬼。
情况尚算好,云为衫思忖着。
和她同样关在同一个牢房里的新娘是郑家二小姐郑南衣,她本来正贴在墙壁上偷听声音,听见云为衫醒来的动静后,突然坐了回去。
云为衫看着她,她也别有意味地看着云为衫。
这人脸上写满了警觉和戒备,却不见半分恐惧之色。
云为衫想起她来之前寒鸦肆对她说过的话。
那时他说:“记住我说的话,无论如何,一定要坚守自己的身份。你叫云为衫,来自梨溪镇。保重。”
云为衫走出了云家的屋子,但她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询问。
“你刚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咬死自己的身份?”
寒鸦肆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以我对无锋的了解,他们不会只派出你一个。新娘里,一定还有另外的无锋。”
“你确定?”云为衫心中一动。
寒鸦肆的眼神移开:“不确定。但我猜想,一定会。”
这才是寒鸦肆最后留给她的话。
云为衫稍稍起身,摸了下自己之前中箭的胸口,发现并没有箭伤。
旁边的郑南衣打量了几眼云为衫,开口道:“别摸了,箭都是钝箭,只是打了我们的穴位,让我们昏迷了而已。”
她懂得穴位之说?
新娘里或许还有另外的无锋,但绝非来帮助她的。于是云为衫没有接话,只是移动到靠近牢门的地方朝外打量。发现新娘们三三两两地分别关在各间牢房内,走廊里有不少守卫看守,十分森严。此时新娘们华丽的嫁衣已经斑驳、脏乱,鲜红的锦缎和厚重的头饰在这个粗石腐木的地牢里显得格外违和。
门口一位守卫对上了云为衫的眼睛,云为衫立刻转开视线。但是那守卫还是起了疑,慢慢踱步向她走来。
眼看他就要走到云为衫面前了,突然关在对面的一个年轻新娘大声开口。
“你们宫家就是这么对待嫁进山谷的新娘吗?”
守卫这才停下脚步,转身走过去,背对云为衫,看着那间牢房里面的女子。
说话的是宋家四姑娘,她面容姣好,似来自大户人家。她性子烈,毫不畏惧地继续说道:“当初下聘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现在我刚离开家几个时辰就被关在这又臭又破的地牢里,太荒唐了!我爹要是知道的话——”
然而她话音未落,守卫已经抬起刀在牢门上重重一击,宋家四姑娘吓得一哆嗦,话立刻断了。
守卫森冷一笑:“你想多了,你爹不会知道的。”
宋家四姑娘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没再说话。
云为衫余光扫量过那些人,脸色凝重,抿紧双唇。
而她不知道的,五名新娘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人详细地记录了下来。
“就刚刚那一出戏,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李相夷问着身边的宫远徵。
“说不出具体的什么,只是觉得哪哪都很违和。”
“你的感觉很对。” 李相夷随意找了个石头坐下,“就说站在最前面的哪一位新娘,她应该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都是出身江湖,这本不算稀奇。但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在看见箭矢的一瞬,习武之人的本能都是躲避,可她却硬生生克服了本能死死站在原地,故意做出这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从而刻画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而与她同样情况的,我看到了三位。”
宫远徵疑惑,“她们这是已经料想到我们不会对新娘下死手了?”
李相夷笑了笑,“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其实是你的敌人。不同于避世不出的宫门,无锋这么多年里无数明里暗里的试探,想来已经摸清了你们的处事之风。但凡你们还重视自己江湖正派的声望,都不会做出赶尽杀绝之事。”
“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可真不好。”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赶来,“徵公子,执刃大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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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宫唤羽也找上了自己那个纨绔弟弟。看见来人,宫子羽立即起身相迎,在宫唤羽面前站立,认真拱手行礼:“少主。”
宫唤羽有些好笑:“父亲又不在,就我们俩,你就别为难自己了。”
宫子羽虽然直起腰,语气却依旧淡淡,“礼不可废。”
宫唤羽笑容一僵,“子羽你还在怄气呢?父亲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
“没有怄气。” 宫子羽语气很冷,“天色已晚,我这也没有好茶招待,少主来找我是什么事?”
宫唤羽只觉得这人是又开始耍少爷脾气,也不想多与他浪费时间,直接言简意赅道:“新娘总关在地牢里也不是个事儿,如今指挥使大人还在宫门,我们也不好对她们动刑或者用毒。所以子羽,我和父亲计划引蛇出洞,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宫子羽眼底闪过嘲讽,“我的帮助?父亲不是一向看不上我吗?怎么如今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我?”
宫唤羽有些头疼,却还是苦口婆心道:“你啊,已经到了婚娶之年还这么莽撞,该成熟一些了吧?宫门的事务,你最好也尽早参与一些……”
宫子羽皱眉打断:“我不想参与……”
宫唤羽微微正了神色:“你这话也就只准在我面前说说,在父亲和别人面前,你可不准提这些。”说完他便叫人送进来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件皮毛领的斗篷,那毛又柔又蓬松,缝线精致,看着就十分保暖。
他递给宫子羽,“前几日北边送来了一张野貂皮,我让人赶制成了一件厚斗篷。最近山谷里夜露重了,你从小体寒畏冷,若是晚上出门,你就披上。”
宫子羽张了张口,还打算继续说话,宫唤羽却立刻制止了他,“接下来我要说是执刃大人的命令,你好好听。”
宫子羽胸口憋着一股气,“是。”
不多时,房间大门重新打开,看着宫唤羽离去的身影,宫子羽看着那件厚厚的斗篷一脸苦涩,金繁走进来关怀他,“怎么了?少主大人训斥你了?”
宫子羽不答反问,“金繁,你觉得哥对我好吗?”
“我觉得很好啊,哪怕你捅了再大的篓子,也从不见少主对你疾言厉色。”
“是吗……”
金繁只觉得这人今晚实在奇怪,看他手上一直揪着斗篷,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你…你不会怀疑是少主给你下的药吧?”
宫子羽抬起头与他对视,“你觉得呢?除了哥送来补药,我什么时候喝过其他的药?你我的饮食大多时候都是一样的,你察觉有什么异样吗?”
金繁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没有,我很好,前段时间练刀的时候胳膊抻了一下,我去医馆拿膏药的时候后,有个老医师顺手给我把了脉,还说我身子健康得很。”
“说实话,我一早便觉得大哥年年冬天送得补药无甚作用,只是不愿辜负他的心意。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每次拿药都是少主身边的人亲来,看着我服下然后再把药碗带走,如此小心谨慎,如今我想去验验那药的成分都找不到药渣。”
金繁心里一沉,“这么想来,确实有很多地方都不太合理。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告诉执刃大人吗?”
宫子羽摇头,“我们没有证据。况且父亲那么信任大哥,怎么可能会信相信我的话,到时候再将我惩罚一顿怎么办?”
“说的也是。但公子,执刃心里肯定是有你这个儿子的,只是你们俩的性子都太拧巴,也不会沟通……”
“好了好了你别唠叨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若是搞砸了可真就要被罚了。” 宫子羽不耐烦地打断,起身从架子上拿起自己白日里穿着的墨狐斗篷,披好后大步往地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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