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渐深了,寒露极重。
地牢走道的火把燃烧着,发出闪动的光,结霜的石壁上水渍涔涔。
两种行色匆匆的脚步声往地牢里走。金繁咬着牙跟在满脸自信的宫子羽身后。
地牢里,云为衫原本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墙角坐着,听到门口响起些许微弱的动静,她警觉起来,仔细分辨走廊尽头传来的声音。
外面的守卫也正起疑何人深夜来访,看见是平日里对待下人最宽厚的宫子羽,表情松懈下来:“羽公子,你怎么来了?”
宫子羽掏出自己的令牌,举在守卫面前:“少主让我把这些姑娘带去徵宫,交给三少爷试药。”
守卫有些犹豫:“这么晚了试药?”
身后的金繁斥责:“放肆!早不早、晚不晚,难道你说了算?”
守卫紧张起来:“属下不敢!只是少主派下人通报一声就可以了,还劳烦羽公子亲自过来——”
宫子羽冷着脸反问:“你是说,少主把我当成下人的意思吗?”
果然,此话一出,守卫的牙齿直哆嗦:“公子息怒,属下该死!”
宫子羽有些装不下去了:“哎呀,你赶紧开门。”
守卫赶紧低头默默开门。
走道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新娘们都紧靠着墙壁。影影绰绰的火光下,她们看清了来人。
一个年轻男子个子颀长,锋利的眉眼符合她对宫家人的想象,但此人的眼眸漆如点墨,又有着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热情和力量,仿佛灼热的炭。
只听他开口说道:“别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对面牢房中的上官浅抬起头,有些散乱的头发轻轻笼着她如烟似画的面容,一双温润的眸子里闪着湿漉漉的泪光,像江南烟雨笼罩下的小小湖泊。她站起来,走向宫子羽,怯声怯气:“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上官浅的声音很明显带着恐惧意味的颤抖,但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表现得体、大气,一看就是名门世家的女子,非常懂得分寸。
宫子羽如实相告:“你们中间混入了一个无锋的刺客……”他边说边扫视了一圈新娘,有的人脸上现出惧色,有的则一脸茫然。
上官浅嚅嚅地问:“无锋是什么……”
宋四姑娘回她:“这你都不知道?!无锋是曾经称霸江湖几十年的杀手组织,谁敢反抗他们,必定招致灭门之灾。若不是有监察司,有李相夷,只怕整个江湖早就被无锋霸占了。”
宫子羽点头:“没错,无锋残暴无道,所以执刃大人得知你们中藏有无锋细作之后,为了保护宫家万全,决定将你们全部处死。”
上官浅震惊,再次泪眼婆娑:“怎么会这样……”
她旁边的女子女子们也跟着开始惊呼和哭泣。宫子羽转身,面对牢房中的红衣新娘们,话锋一转:“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们跟我走,我放你们出去。”
其中一位新娘警惕地看着宫子羽:“刚才他们叫你‘羽公子’,你是羽宫的少爷、执刃的儿子?”
宫子羽看着这个尚算中气十足的女子,面露审视,点头。
此人名唤郑南衣,她思路清晰问道:“你爹要杀我们,你却要救我们?这么好心?我不信。”
闻言其他新娘也疑惑地观察着宫子羽的神色。
“我不是执刃,也不是少主,所以才会怜香惜玉。”宫子羽说。
另一边,金繁已经拿着钥匙陆陆续续把几间牢门都打开了。
“要不要跟我走,你们自己决定。”
宫子羽微微一笑,脸上的暖意就荡开,令几人一时间辨不出其言语的真伪。
只有宋四姑娘突然擦了一把脸,站了起来:“我跟你走,我要回去见我爹!”
有她打头,其他四人像是有了主心骨,倒也不再犹豫。
随着牢门一道道被拉开,宫子羽带着一群新娘朝地牢出口走去。过道的烛火拉长了人群的碎影。
金繁断后,对门口的几个守卫吩咐,“外面有少主的人接应,你们不必跟过来了。进去牢房里面,把每一间牢房都仔细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物品,比如她们藏起来的暗器。”
“是。”
几个守卫应声,低头走进牢房里,开始搜查每间牢房。
夜色深浓时分,树林中响起一阵细碎且急促的脚步声,一行人急步行走在宫门的道路内。前方带路的金繁和宫子羽很快带着其他姑娘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回廊,只是队伍末端一个全程低着头,混在队伍的末尾跟着其他姑娘匆匆小跑女子果断转身脱离队伍,朝灯塔方向奔去。
只是她没走几步,倏然身后人影带风,她闪避不成,被追来之人抓住了手腕。两人靠得近,宫子羽眼里有疑惑。这名新娘擅自逃离,但那双眸清透,似无半分隐藏与城府。
这令宫子羽十分好奇,也不自觉松开了手,“姑娘这是做什么?宫门四处都有岗哨,你再多跑几步就要被乱箭射死了。”
这姑娘正是云为杉。
感受到手腕重新恢复自由,云为衫回头的瞬间立即收起所有神色,坦言道:“我不信你的话。”
宫子羽松开手,笑着说:“那你跑,我要看着你变成刺猬。”
一句半带玩笑的话,反而让云为衫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我是不相信你真心要带我们出去。”她说得诚恳。
宫子羽问:“哦?我看起来哪里不真心了?”
云为衫视线看向高塔:“停船靠岸之时,我抬眼就看到了高塔,我记得高塔在城门附近。但现在,我们离城门越来越远了……”
从下船的那一刻起,云为衫始终观察着四周环境。在宫门大门口时,她揭开盖头,发现自己被侍卫包围的时候曾留意到城门后不远处有一座很显眼的高塔,拱顶飞檐的四角挂着橙色灯笼,灯笼在夜雾中发出非常醒目的光芒。
但此事她们一行人却离高塔越来越远,她心生怀疑,所以才冒险选择偷偷离开。
宫子羽不禁打量起她:“你疑心这么重啊?”
云为衫对答如流:“母亲告诉我,进入山谷之后,对谁都不要相信。更何况,羽公子违背父亲命令,放我们出去,本就奇怪。”
宫子羽笑意晏晏,但很快就收敛起来,盯住她明透的目光。他缓缓靠近:“这么说,姑娘你一进宫门就开始记忆塔楼的位置,不也很奇怪嘛……”
气氛凝固,云为衫正欲解释。宫子羽却突然话锋一转,““我若不是真心想放你们出去,就凭你这样的行为,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交给守卫。你要真想出去,就跟我走,若还是不信我,就继续往前冲,然后变刺猬吧。”
眼前的人看起来真挚、实心,不似作伪,云为衫犹豫了一下,小跑着跟上了他。
一路跟着宫子羽走进巷子,却发现尽头是个死胡同,其他姑娘正聚集在墙根小声议论着,惶惶不安。
金繁看见两人回来,迎上去,压低声音:“你跑哪儿去了!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你真是乱来!这里面可是有刺客在,万一——”
宫子羽打断他,甚至都没压低声音,“你想多了,无锋刺客好不容易潜进来,怎么可能是来杀我的?为了干掉我这么一个游手好闲之人而暴露自己,无锋血亏!”
这倒颇有几分道理,金繁无法反驳。
宫子羽走到墙边,举起双手将两块深色的砖瓦一起按下,墙面轰然朝一边退开,一条幽暗的密道出现在墙后。
这竟是进出宫门的暗道?云为衫暗中观察着墙面的结构。
宫子羽转身,看着新娘们说道:“这条密道可以通往旧尘山谷之外,只是其中机关重重,你们自己小心了——”
他话未说完,一个清冷带着挑衅的声音就在众人身后响起。
“宫子羽,你不是送人给我试药嘛,怎么带到这儿来了?”
金繁埋下头,第一时间对着那方行礼:“徵公子。”
几位新娘诧异地闻声抬头,墙道上方,一个清瘦的少年身影站立在屋顶之上。
宫远徵背手站在屋顶上。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了,朗月繁星在他身后,夜风撩起了他黑色的锦缎长袍,上面金色的刺绣仿佛黑色潭水里游动的数尾金鳞,在夜里透出细细碎光,他腰上还别着一个暗器囊袋。
宫门中人皆知,羽公子和徵公子不对付。
只听宫子羽冷言冷语答道:“我只是奉少主命令行事,不需要向你汇报。”
宫远徵也不与他客气,反呛道:“你是奉命行事还是假传指令,你自己心里有数。”
说着,宫远徵不可一世地冷笑,从屋顶跳下,看得出他轻功很好,金光流灿的衣袂甚至没拂起轻尘。
宫子羽脸色一变,立刻催促那些新娘们:“快进去!”
然而还不待新娘们有什么动作,宫远徵一摸腰间,轻轻一弹指,一枚暗器从他手中飞出,击中了墙面的一块深色砖瓦,打开的墙面立刻合了起来。
轰隆一声,所有人的动作都滞住了,发出或大或小的惊呼。
宫远徵凌空借力,再次掏出一枚暗器,掷向新娘们,伴随着爆炸的声响,空中扬起了一片毒粉。
云为衫捂住口鼻,小声提醒:“小心!”
上官浅、云为衫和郑南衣同时抬起衣袖遮盖面容,屏住呼吸,余下的两位新娘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出阵阵尖叫。
可惜,就算遮盖了口鼻,也只是徒劳,毒雾扩散很快,新娘们笼罩在诡异的毒粉中,开始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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