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62-点竹

夜深空寂，廊亭曲径，方圆几里无人。

地牢，上官浅仍然被绑在刑架上，对面坐着宫尚角。

“你要见我？” 宫尚角神色淡淡，手中还把玩着上官浅带入宫门的那枚玉佩。

上官浅抬头，多时水米未进的她，目中水光盈盈更显凄怜，“深夜求见宫二先生，自是有求于您。”

“哦？所求何物？”

“求宫二先生为我报仇。”

“我若不应呢？” 宫尚角靠在椅背上姿态随意。

上官浅泪珠顺着脸颊滚下，“纵使我潜入宫门目的不纯，但四年前您救我于水火中乃是事实，心悦您这句话，我并未说谎。如今我落得如此下场，已是走投无路，除了求您，我……”

“你们魅阶刺客都这么会演戏？你是，那个潜伏了二十年的无名也是。无锋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上不得台面。”

上官浅的泪止住，眼中满是无辜，“我不知道宫二先生再说什么。”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同伙云为衫已经事情吐了个干净，包括你们的身份，任务。对，还有那个无名，她已经死了，就在不久前，被我挫骨扬灰了。”

上官浅：……

宫尚角一边欣赏着她的表情，一遍又道：“虽然你是魅，云为杉是魑，但我却觉得她比你聪明些。”

上官浅已经心中将云为杉痛骂了千万遍。然，事已至此，再装下去也是无意义。

她收起一贯的温婉柔媚，脸上冷如寒冰，眼神还有从尸山血海拼杀出来的杀气，“不错，我是无锋之人，但我亦是孤山派之人。”

宫尚角没说信不信，只接上了她之前的话，“所以你之前说，你的仇人是谁？”

“清风派的点竹。”

宫尚角似笑非笑，“你在无锋很多年了吧？无锋就没教过你怎么报仇？”

“无锋当然没教过，因为我的师父点竹，正是无锋那位最神秘的首领大人。”

宫尚角大为震撼，直接从椅子上站起。

上官浅卸下所有伪装，直视宫尚角，“我清楚无锋和宫门的仇怨，一旦我无锋刺客的身份暴露，自然明白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只是我大仇未报，心有不甘，也无颜去见我孤山派先祖。”

她继续道：“我没有骗你们，我的的确确是孤山派遗孤，当年我从密道逃出后掉落山崖，撞到头部失去记忆，点竹把我带了回去，骗我说我是她的徒弟，将我收养，为她卖命。”

宫尚角审视着她：“然后呢？”

上官浅眼中满是恨意，“后来我一点一点恢复了记忆，假意继续留在她身边。”

“你既然留在点竹身边，这么多年就没想过除掉她？”

“试过了，不止一次。”上官浅轻声道，“上官家乃医药世家，对毒药也颇有研究。甚至宫门向江湖中流出的毒药，我几乎都收集过，而且我知道，你们真正厉害的毒药和暗器从来都是自用，绝不出售。”

“确实如此。”

“你们有一味毒药叫‘送仙尘’，我用它做底，又混入几种剧毒，让其变得无药可解。两年前的武林大会，我乔装混了进去，偷偷在点竹的食物中下了毒。”

宫尚角有些意外：“当年点竹身中奇毒之事震动江湖……竟然是你？”

上官浅点头，“就是我。在那之后我便一直等待江湖上传来点竹死亡的消息。可我等了一个多月，点竹竟然完好无损地再次出现。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宫尚角审视着上官浅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中了送仙尘，若非拿到宫门独家解药，必死无疑，更别说你还混入了其他剧毒，的确神仙难救，除非……”

“除非点竹中毒后服用了宫门秘药——可解百毒的百草萃……”

宫尚角推测道：“难道两年前无锋潜入宫门，就是为了帮点竹偷取百草萃？”

“正好就是那个时间，点竹内力深厚，身边又有高手先后住她用内力压制毒素蔓延，为她争取时间。祸害遗千年，竟然真的让她等到了解药。而点竹中毒后，当时无锋首领就取消了风雨不改的无锋例会，也就是通过这两件事我才推测出，点竹就是无锋的首领。”

上官浅愤恨不已，同时陷入回忆之中：

两年前，无锋首领室中，寒鸦柒询问她：“你这次回去看点竹，她怎么样了？”

“师父中毒很深，只能暂时用内功对抗毒性，但估计撑不了多久。我回来是替师父参加这一次的首领大会。”

寒鸦柒转身，与上官浅一起面对首领位置那个壁龛，那个壁龛目前尚未亮起，看来首领还没到来。

“找到下毒之人了吗？”寒鸦柒问道。

“师父怀疑是拙梅……”

首领室内，其余各个壁龛都陆续亮起，然而等了许久，正中那个壁龛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半月一次的首领大会，意在掌握各门派的动向和消息，从未出过疏漏，但那一次无故取消了……

“所以，我才一直为无锋效命，目的是为了终有一日能够杀死点竹报仇。我已经全盘托出了，我不指望宫二先生能放我一马，只求您能让我多活一段时间。”

宫尚角仍在思考着上官浅方才所言，对于她的要求他并未直接应允，也并未拒绝，只模棱两可道：“听闻无锋贯是用毒药来控制门中杀手，只要你能挨过毒发，我可以考虑你的请求。”

说完他便离开了地牢。

纵使已是月上中天之时，宫尚角还是选择往徵宫走去。

院中，李相夷还未安寝，而是正在练中练剑，察觉有人靠近，他动作不停。宫尚角也未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

半刻钟后，游灵剑重新附于臂上。

“啪啪啪啪——如此精妙剑法果真世所罕见，大人不愧剑神之名。” 宫尚角由衷赞道，怪不得朗角会放弃祖传的刀法，改习剑术。若是能学会相夷太剑的三分精髓，便能在江湖横行了。

李相夷抹掉额上一点薄汗，“谬赞谬赞，执刃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事情？”

“是，我刚从地牢过来，审出来了点新东西，想与大人商议。”

“天寒地冻，我们屋里说吧。”

“好。” 宫尚角看了眼熄了灯的隔壁院子，“白小姐已经休息了？”

“没呢，远徵叫她一块去研究新药了。”

宫尚角嘴角一抽，“远徵弟弟对医毒一道是有些痴迷，有时候会失了分寸。这么晚还缠着白小姐实在是失礼，大人莫怪。”

李相夷摆摆手，“都是小事，明舒若是不想去谁逼她都没用。”

进了屋，李相夷借着走到架子的时机，背着身从袖中掏出了两坛桃花醉，然后假意从随身的行李中取出，“夜里不宜喝茶，再加之寒气重，不如喝些我酿的酒？”

“好啊。”

瓶塞扒开，酒香扑面而来。

宫尚角又叹，“大人好手艺。”

李相夷倒了两小杯酒，推了一杯到宫尚角手边，“我这酿酒水平还不到家呢，这桃花醉还得明舒酿的最好。”

宫尚角轻抿了一口，只觉得口颊生香，身上也跟着暖了起来。很快他正了神色，“大人，据上官浅交代，清风派点竹就是无锋首领。”

李相夷手上一顿，“点竹……”

“上官浅此人心机深沉，我并不信任她。只是此时事关重大，大人有何见解？”

“我一向奉行用证据说话，这件事我记下了，等我回了京城会第一时间去查证此事，这个过程中记得别让这位上官姑娘死了。”

“好。” 宫尚角应下，又问，“大人怎么看待那个云为杉？”

李相夷略一回忆，“其它事情我不多置评，但你注意到没有，云为杉在挟持杨夫人那三五息功夫里所用的招式，我也隐约看出了些清风派的招式。”

宫尚角拧眉，“清风派在归顺无锋之时就交出了所有武功心法，她既然是无锋，这倒也不奇怪。”

李相夷反问，“你遭遇过那么多次无锋刺杀，与你交手的魑魅数不胜数，你遇到过与她招式相似的人吗？”

“这……未曾。”

“那就对了。清风派归顺无锋后一直追捕的叛逃之徒—拙梅被誉为五十年难遇的剑术天才，清风九式之所以闻名江湖大半都是此人的功劳。你说云为杉为什么会清风派秘而不传的顶级剑法？”

宫尚角脑中思绪杂乱，“难道云为杉不只是一个小小的魑？”

“你真的觉得无锋会千辛万苦送一个资质平庸的刺客潜入宫门吗？” 李相夷抿了一口酒，“她不是说自己出身梨溪镇云家吗？那不妨先去梨溪镇查一查，云家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女儿。”

“好，我明日就派人赶赴梨溪镇。”

李相夷提醒，“无论是真实还是伪造的身份，梨溪镇如今一定会被无锋的人死死把守，只待我们去核实身份。所以云为杉和上官浅被抓之事先不要泄露出去，我们可以对外佯装对新娘们们渐渐放下警惕，适当的接她们之手透出点消息，说不定她们会是我们反插入无锋的两枚绝妙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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