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追忆

而我漂流许久之后所到达的彼岸，是位于其他教学楼的一间闲置的教室，这里离主教学楼有一大段距离。

明明校内这么热闹，唯独这里听不到一丝招募的呼喊声和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安静得出奇。

尽管里边大概没人，毕竟是未经许可，我感到有些紧张，不过我还是战战兢兢地踏进了室内。

桌椅整齐地摆放着，显出几分冷清，我不禁想道：这个教室究竟有什么用途？

我走近窗边。

窗外是延伸至远方的街景，我甚至能看到天空与地面的交界线。

春也【……唉。】

看着自己映在窗户上的倒影，我叹了一口气。

这小伙子从今天开始就是高中生了啊——仿佛事不关己一般，我漠然地产生了这般感慨，……讨厌和别人扎堆的话，那赶紧回家不就得了。

我到底是为什么，宁愿躲进空无一人的教室，也要留在这个吵吵闹闹的，和我格格不入的学校里呢？

？？【这景色真不错。】

身旁突然传来说话声，我吓得一哆嗦，不由得往声音的来源转过头。不知何时，我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生，白皙的肌肤和黑亮的秀发让人印象深刻，是个十足的美人。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且，我进来时应该已经把门带上了。

？？【这里的景色很漂亮吧。】

她向我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表情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在她眼里，我是跟她相处多年的伴侣。

春也【啊，啊……你说得，没错。】

……我有点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如果能干脆地回答就好了——但对我来说并不是易事，每次发言之前我都会左思右想，三思而行。就连已经说出口的话，我也会思前想后，反复琢磨。

？？【嗯。】

但对方并没有在意我的失态，她只是点了点头后说道。

？？【真的很漂亮啊。】

春也【……】

该怎么形容好呢，真是一个气质独特的人。

仔细想想，她特意远离人声鼎沸的教学楼，跑来这个人影都没半只的地方，光看这一点，可以说眼前这个人在各种意义上都非常独特。

？？【春天真好啊。】

春也【是吗……】

？？【天空又明亮。】

春也【是啊。】

？？【氛围和冬天完全不一样。】

春也【嗯。】

？？【天气又暖和。】

春也【确实很暖和呢。】

？？【春天到了啊。】

春也【……】

这人怎么回事？她的身上是装了永动机，能让她无限的自言自语吗？

？？【春天的空气都飘着阵阵香气。】

春也【这么一说确实。】

？？【那应该是花香吧？】

……她说的没错，春天的空气里确实带有一阵甜腻的香气，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我产生了一股想要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春日气息的冲动，但我瞥了旁边的人一眼后却犹豫了。

我有预感，如果我现在打开窗户，她就会无限地把刚刚的话接着说下去，而我也只能永远陪她一直说下去。

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被迫和他人建立交流和关系的事情。

那是我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的事。

？？【这个城市终于也迎来了春天了——一个全新的春天。】

……感觉不理她她也会继续发散下去……不管旁人是否愿意。

？？【像这样子在这里眺望外面风景的时候呢。】

说着，她一转身，后背靠在窗台。

？？【就会忍不住想，这城市真是大得没边啊……你呢？你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春也【……啊？】

等下，我突然跟不上话题了。

不是说我认为她说得不对，而是我搞不懂她话里边到底有什么意思。

？？【……抱歉，是不是我刚刚说的话你都觉得很奇怪？】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看着我，一脸为难得笑了笑。

春也【没有！】

她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寂寥刺痛了我，我忍不住大声喊道。

春也【呃……那个……】

我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像这样子在这里眺望外面风景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这城市真是大得没边”

……那是理所当然的，换谁都会这样想，但真的就此而已？她说的话纯粹是字面意思，没有任何深意？

春也【这个城市……不对 ……应该说无论走多远，你脚下的土地都会是城市的一部分。城市……所谓的城市……就是人类生活的集合。】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放任自己的头脑和嘴巴随意发挥，要是我嘴巴停下来了，估计我会当场崩溃。

我现在到底在犯什么迷糊？

春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类的居所，而每个人的日常生活都会延续下去……我觉得是这样的，没错吧。】

听到我苦心竭力得出的答案，她露出一脸诧异。然后像是从紧张感中解放出来一样轻轻地笑了。

？？【嗯。你看得真通透，这就是正确答案。】

原来这是在猜谜啊……我把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教室内再次被寂静填满，不管怎么说，我应该算是避免了尴尬，又避免了无休止的对话……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我再次看向窗外，现在的状况让我实在不好意思离开。

沉默。

……明明我只要说几句得体的话寒暄语就好，只可惜我并不是这么机灵的人。

对方也在寂静中，再次转身面向窗户，接着她轻轻把手伸到我的面前来，打开了窗户上的锁。

然后，窗户开了。

迎着窗外吹进的凉风，她的一头长发轻轻飘扬起来，柔软的发丝在我面前飘荡……这时，她向我说道。

？？【真舒服的风。】

春也【……是啊。】

？？【嗯。……我看你啊。】

她露出甜甜一笑。

？？【刚才好像一直想开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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