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

怎么回去的，叶肆已经记不清了。

怪他自己一大早不睡觉爬出去，连件外衣都不穿，现在窝在床上冻的瑟瑟发抖。

叶肆一闭眼，脑海里全都是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根本挥之不去。

真是巧，隔壁的邻居一家回来了。

更戏剧化的是自己的枣子就像会认主一样，那么大一片空地放着不掉，偏就那么精准的降落在那人怀里。

还有那人的反应……

他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热，不敢再想下去。

不是啊啊啊啊！

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立刻把枣子还回来吗？！

那……他看着自己并咬了自己的枣子一口，还有那句哥俩好的话又是几个意思？

自己又不可能真的一脸坦然再给他扔下去个……

……

美好的一早晨，在叶肆复杂又尴尬的纠结中过去了。

等叶肆到达方小磊家时，就看到对方正坐在大门前眉飞色舞的磕着瓜子和同街的李大妈闲聊。

“磊子。”

方小磊转头看见叶肆，差点没骂出来:“你还知道来啊？”

叶肆一脸无辜的撇撇嘴:“那，我走？”

方小磊瞪着他还想说什么，猝不及防被一旁的李大妈给打断:“哎，那个新来的娃子我问你嘞，你家隔壁住的那户回来没？”

叶肆一愣，点头应到:“嗯对，我今早看见了，应该是刚到。”

“我就说嘛，时候是差不多了。”

李大妈搬了个板凳靠墙坐下，不顾秋风萧瑟拿着把大扇子扇着，眼睛一转问道:“他们家啊，还挺有来头的。”

叶肆刚来没几天自然不清楚，但方小磊在这少说也住了个四五年，还曾对手下的兄弟们夸下海口‘这秋水巷就没有他方小磊不知道的八卦’，这么一听也惊了:“李妈不是吧？我咋从没听过呢？”

李大妈看都不看他一眼:“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告诉你干什么？”

叶肆没管准备发作的方小磊，好奇心此时已被李大妈三言两语给勾起:“婶婶，我初来乍到对这里都不清楚，为了日后相处方便，您给我讲讲呗？”

此刻正是中午，街上没几个走动，李大妈环顾一圈后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嘴，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这事不是我不想说，主要是至今不确定真假，没人敢乱传，你们也别说。”

“特别是大磊，也不知道这张嘴怎么生出来的。”

叶肆也拿了个凳子坐下，方小磊闻言一个劲的点头:“李妈您放心，我今回儿嘴严着呢。”

李大妈放下扇子，抬眼看了看对面院墙里伸出来的银杏，叹了口气。

“那家人姓骆，你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当今南韶开国功臣共三位，分别来自谢家、白家和骆家。

虽然先帝已去，但如今手握大权的贵族仍是这几家。

叶肆和方小磊顿时睁大了双眼。

“传言说，他们是被骆家赶出来的。具体原因无人清楚，但据猜测也离不开家族纷争。任谁也不会想到，来自那样一个非富即贵的家族，也避免不了被至亲和权利连累。”

“听说这事当时闹得还挺大，毕竟是开国大家之一，很多王公贵族都收到了消息。秋生那孩子的外祖母当年进宫做过圣上的奶娘，圣上本欲干涉，但骆家掌有部分兵权，得罪他们是百害无一利，最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怎么说骆家的职权也有秋生他们家一半，将他们赶出时却是分文未给。我还记得那家子刚来的时候 ，和现在一样是秋天 ，不过是个狂风大作的夜晚，我正好在外面给我家老头子抓药，远远的便看见他们从巷口走进来。”

“秋生那时也就八岁多点吧？ 我视力不太好，黑灯瞎火的就模糊看见他趴在他爹身上，小小的一团，他娘在一边提着家当，说是家当其实就几个包袱。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被匆忙赶出家门的。”

“那天是真的冷啊，我冻得不行就回家了，刚给老头子熬上药，外面就开始下暴雨，我估摸他们差不多也是前脚刚进屋。哎，连老天都不忍心再让他们受罪啊。后来听人说，万幸是老一辈在这有房，他们才能有个安定之处。”

虽说秋水巷也不是什么平民窟，但你让一个曾经锦衣玉食、享受过荣华富贵的人来这里自力更生，确实不易。

俗话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骆秋生一家现在便是如此 。

哪怕有天生活上适应了，心理也过不去那道坎。

没有人愿意在发生了这种事后还被人指指点点。

秋水巷的人各个清楚得很，就算传闻是真的，也不会有人到处满世界的说。

叶肆眼前再次浮现出那张温润如玉的脸。

上面的一双桃花眼与周身气质截然不同，如同阳春三月的湖水泛着涟漪，多情亦无情。当他望着那双眼时，仿佛被卷入进去，然后吞吃殆尽。

初见时便觉得他与自己不同，现今看来果然如此。

假如他们一家没有被赶出来，那么在那偌大皇宫参加宴会的权贵里，会不会也有他的身影？

“……啊。”许久，一向话多的方小磊发出个音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小磊是见过骆秋生的。他今年刚过十三，父母本打算送他去念书，曾带他去过这附近的学堂。

在那里，他见到了十五岁的骆秋生。骆秋生端坐在木桌前的垫子上，白色的衣摆向花瓣一样铺散开。记忆里的他似乎一直都是完美的。

方小磊听教书的先生说，骆秋生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孩子。他好学刻苦，为人谦和礼让，像棵挺拔俊秀的松，让人根本挑不出毛病。

现在听完李大妈的故事，骆秋生在他眼里的形象又更新了标签: 低调内敛，不仗势欺人，而且……还有点可怜。

（……坐在屋中的骆秋生浑然不知自己已无声中收获一波怜悯与好感。）

李大妈讲完站起来，打着哈欠伸懒腰:“啊……困死了，人老了身体就是不中用，你们两个娃子慢慢聊，我就先回去歇着了。”

叶肆目送完李大妈 ，跟着去方小磊家吃了顿饭，因为心里有事，两人又聊了几句后叶肆便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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