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卷七十四

　　“你说，每次放完烟花谁去收拾啊？”陈丽手里摇着两根仙女棒，百无聊赖地问石娇娇。“嗳？”石娇娇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说，“我们不是把放过的盒子都拿走了么？”陈丽伸头看看黑乎乎的前路，很快找到远处石娇娇家亮着灯的窗户。

　　“话是这么说，可是还有人放的是鞭炮啊！炸得到处都是，怎么收拾？”陈丽问，石娇娇歪歪头也没想出答案，敷衍道：“谁晓得呢。大概会风化，融进泥土里。”陈丽自己也不明白，想想石娇娇这个说法也可以接受，就点点头“嗯”一声。仙女棒燃尽了，脚下熟悉的路一时变得黑乎乎的。

　　“完蛋了，给老唐打电话都忘记了。不知道我电瓶车电还多不多，我一会儿还要骑回去呢！”陈丽忽然拍了下脑门惊呼，石娇娇一听更惊，“你还要回去干嘛？年年不都是放完烟火一起睡的么？”“我奶奶不是老说，大过年住别人家不好么！”“你奶奶不是年年都这么说么？”“也是。一到家你要提醒我充电哦，不然明天没法去接菲菲。”“好的，我怕我也会忘记。妈呀，你叫谁老唐呢？哈哈哈……”“唐老师，老唐，哈哈哈……”

　　早晨，石妈妈端着碗糯米团子，来到石娇娇房间，边吃边说：“昨晚下大雪了呀，两个懒丫头快起来看！”石娇娇动动眼皮，睡意正浓没有接话。床的另一头，脸深深埋在被子里的陈丽，长长地“嗯一声”，伸出穿着紫色棉毛衫的两支手臂，回到：“啊，婶婶早上好！”“还早呢，马上九点了。”陈丽“嘿嘿”笑两声，仍躺着说：“婶婶晒得被子太舒服啦，起不来了！”

　　石妈妈笑起来，扬扬手里的碗，“就数小丽会哄人开心。快起来，我煮了团子，再不吃就凉了！”陈丽支起半个身子，见石娇娇还没有动静，就在被子里踢了两脚，“听到没有！快起来，还要去接菲菲呢！”石娇娇这才伸出头，说：“早就醒了，哼哼！”石妈妈又催了一遍才出去。

　　昨夜的雪真不小，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往镇里去的水泥路因为一早上的踩踏，雪水都化尽了，在两边的雪色里湿漉漉的，更显得漆黑发亮。暖黄的冬阳照在雪地上，闪着盈盈的细碎光点；照在少女们饱满的脸颊上，如同镀了层好看的金粉。

　　陈丽将电动车的速度调到最慢，开出一段距离又停下里，等等吭哧吭哧喘着白气的石娇娇。“我快被你烦死了，直接要我带你去，多快！回来再拉个菲菲不成问题，你俩加起来也没有我妈一个人重！”陈丽转头看着赶上来的石娇娇，忍不住出言埋怨。

　　石娇娇不以为意，解释道：“防止拉不动嘛！再说我出门时还冷呢，现在出了一身汗，晚上一起去牛叔叔家澡堂子。”陈丽听了也没办法，说了句：“好呢，不过你们要吃饱了晚饭去，别到时候晕堂子，我一个人可顾不了两个三黄鸡！”石娇娇笑笑，想起从前老六低血糖，昏倒在浴室的事情，赞同地点点头。

　　看见一辆车子从对面驶过来，陈丽加快速度跑到石娇娇前面，给那车让路，同时说道：“我都多久没见小菲菲了，别说，马上要看见了还真想她了。”石娇娇先笑着，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愣了一会儿才说：“她还是从前的样子，就是变了时髦起来了，毕竟在县城里嘛！”陈丽撇撇嘴，“能有多时髦，小孩子懂什么时髦哟！”石娇娇缩缩脖子，很想回你自己也没多大，想想还是没敢顶嘴。

　　两人到了约定好的巷口，老六还没有到，等了不出五分钟，远远地就看见老六跟夏蕾并排走过来了。石娇娇跟陈丽都被夏蕾的出现给弄懵了，一时没注意老六，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来了？”夏蕾笑眯眯地说，“我能让你们撇下我聚会么？”陈丽的表情更是喜出望外，说：“娇娇跟我说你家忙呢，我当再也看不见你呢！”夏蕾脱口而出一句“瞎说。”，才看着石娇娇回到：“我也想你们呀！再不给我干妈去拜年，我这干女儿要被除名了！”几个人都笑起来。

　　三人还在笑着，陈丽就上下打量着老六，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妈呀，我还没注意，这是哪一位啊？”。听陈丽语气不善，石娇娇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本来期盼着，今天化雪天这么冷，老六至少会穿件暖洋洋的棉袄，最好最好不要涂口红，可老六还是这样出现了。她说的那件新衣服，只不过是由上次的黑色皮衣换成了更张扬的红色，似乎也有考虑过搭配问题，酒红的裙子换成了千鸟纹，最扎陈丽眼的，还是那偏暗红的浓重口脂。

　　“丽丽。”老六没感觉到陈丽的不快，柔柔地打了声招呼。夏蕾先瞪石娇娇一眼，又火速挽了陈丽的手臂，说：“就别在这里‘相见欢’了，先回家，或者找个地方玩一会儿。巷子口窜风，冷死了。”

　　陈丽不是不懂夏蕾的意思，也不是没看石娇娇惊慌眼神，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她扭头瞪着石娇娇，大声问：“这就是你说的漂亮，说的时髦啊？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上学就没见识，就瞎啊？”石娇娇知道陈丽会不高兴，但没想到是这样毫不克制的暴怒。

　　老六一听这才明白，陈丽刚刚不是跟自己表示亲昵开玩笑，就是单纯看不惯自己！她本来脸皮薄，见石娇娇被吼得愣在原地，又看看陈丽**的鄙视，登时满脸通红！陈丽见状更来气了，直接冲着老六来：“你还知道脸红！你看看有谁大冬天穿成你这个样子，谁教你的！冻得抖抖的，好看么？”老六嘴巴委屈地鼓起来，微微颤抖，又小小地叫声“丽丽”。“你别喊我！你是谁呀，妖里妖气的我不认识！”陈丽毫不留情地吼了回去。

　　老六大眼睛里腾起雾气，无助地看着石娇娇，见石娇娇也一脸无措，又转头看着夏蕾。夏蕾看不下去了，拉拉陈丽的手臂说：“你这样干嘛，其实为了她好，倒成了个坏人！”陈丽一听夏蕾说到了自己心上，看着可怜巴巴的老六，居然鼻子也酸起来。石娇娇看见陈丽的情绪，听见夏蕾的劝和，不由得闭起眼睛。

　　果然，老六一见这架势，立刻察觉到了对面的这两人，甚至还有石娇娇，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接受，更大可能是鄙夷的。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流出来，她再次看向石娇娇，石娇娇闭着眼睛的脸，好像在对她说：“我其实根本不想看见你。”

　　“我，我不下去了。我要回家，你们走吧……”老六声音颤抖，紧紧攥住手里的包带，转头就往回跑去。她这一跑，暴脾气的陈丽怒火反而升到了顶点，“她还有理了，她还委屈了！她还不如我这个不念书的人！”夏蕾拉住躁动的陈丽，忙着用言语安抚她。

　　“咣啷”一声，石娇娇把自行车扔在地方，仓皇地叫了声“菲菲”，如箭一般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带出了风，吹动了陈丽耳边没有束起的头发。

　　这是第二次，陈丽看石娇娇冲得这么快。第一次是小学，她看见菲菲莫名出现在音乐课被罚站的男生队伍里。这阵风比所有的话语都能安抚陈丽的心，她的心好酸，含泪看着石娇娇跟老六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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