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何为天命

“楚河啊，这次出来有什么感触？”

　　萧毅带着萧楚河走在乾东城的街市之上，乾东城作为西楚故都，本就是商贾云集的繁荣所在，这些年在陈怀清的治理之下更为繁华，盛极一时。

　　“感触……确实很深。”萧楚河看着路边的小贩，买东西的百姓，轻声道：“我见过了很多在皇宫大内见不到的东西……这些东西，其实在所谓的江湖上也见不到。”

　　萧毅曾经也这样带着萧若瑾出来过，他带着萧若瑾，不看江湖杀伐，也不算游山玩水，他只是让他看一个个最普通的人，一个个最平凡的人生，让他去看北离的百姓，倾听微尘里的声音。

　　如今，萧毅又带着萧楚河走了一遍这样的路。

　　“这世上，不只有王侯将相，天才剑客，更多的是普通人，是那些为衣食疲于奔命，来自上层的一粒尘埃就能压垮的人……”萧毅这样感叹着，看着萧楚河道：“楚河，你是天选之子，曾经呢，我也被称为天选之子，可到底何为天选，你明白吗?”

　　上辈子萧楚河做了一世帝王，问鼎武道巅峰，他从始至终都是天之骄子，是被天命眷顾的人，可萧毅问的这句话，却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武力和权力的顶点，就是天选吗？”萧毅也不难为他，款款道：“我曾以布衣提三尺剑闯天下，见惯生民苦难，所以用手中的剑开万世太平，北离传至今已有百年，虽然问题重重，也有积弊，但到底还算太平……这份太平，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你们没见过乱世，但我见过，那样的乱世，是真正的人命如草芥，白骨掩路，也许前一日还在见面说话的人，隔了一天就成了草中枯骨……”

　　萧楚河目光闪烁：“师祖，你说得对……很多人已经太习惯太平了，包括我们自己，从未想过太平有多来之不易。”

　　萧毅继续道：“天斩剑选择了我，我就是天命之人吗？天斩剑在后来也选择了你，就是因为你被天命眷顾吗？北离国运传至今日依旧太平无忧，是因为天命眷顾，国运绵长，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你想过吗？”

　　萧毅把萧楚河问住了，他其实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他确实受天命眷顾，也逐渐接受了自己是天选之子的身份，却从来没有想过，何为天命呢？

　　“我当初打天下的时候，没有天斩剑，甚至连裂国剑法都是后来才有的，什么解黎民于倒悬，说实话，那也是在打天下之后才有的意识和念头了……”回忆起过往，萧毅不由得弯了弯唇角，萧楚河这个孩子和自己是很像的，所以和萧楚河在一起的时候，萧毅也会忍不住回忆自己的过去：“后来我知道，天斩剑选择我，是因为我在乱世之中为天下人找到了一条太平之路，是因为我想终结乱世，建立秩序，也是因为我建立了那个秩序，为天下人求了一份安稳，我才是天选之人……”

　　“北离建国至今，百余年间，所幸没有出过昏君暴君，这已经是颇为不易的事情了……”萧毅想，其实按照历朝历代的标准，萧重景和萧若瑾两代帝王，都算得上贤明，萧若瑾的能力比其父还要强些，且心性也更坚韧，毕竟遭受了那么多还能隐忍不发，安定朝局，算得上一等一的心性。奈何他们父子生不逢时，北离军制错位与武运国运分离这种长期以来的问题在他们两代爆发，让他们没什么发挥的余地，不过即使是这样，萧若瑾也已经尽力不让这些事情影响到国计民生了，起码北离在他在位期间始终国泰民安。

　　到了萧楚河的时候，因为萧楚河自身的强势，这些问题被掩盖了，但是依旧没有解决。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萧楚河之后，如果他的子孙后代没有这样强势的自身力量，很快就会被吞没。

　　这种系统性的问题，只有系统性的改革才能解决。

　　“后来我就明白了一句话，叫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萧毅的话掷地有声，萧楚河神色不由得一凛。

　　是啊，天矜于民……所谓的天命，更是与人心息息相关。

　　北离能传承百余年而未见变乱，是因为北离历代帝王没有昏聩无能残暴不仁之辈，萧毅被天斩剑选择，是因为他在乱世里杀出了一条血路，解黎民于倒悬……

　　萧楚河直到萧毅想要告诉他什么了，人心向背，才是真正的天命。

　　“你懂了就好。”萧毅看着萧楚河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明白了：“既有这样的天资和机缘，就不要浪费了……你的未来还很远，你可以拥有的，也不止是一个北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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