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呀死呀爱情呀

时间加速，昨天窗处的大树还挂着满身红黄参差的叶子在阳光下摇曳，一片片泛着油光，晃得人总是眯着眼睛看，没几天的功夫，一阵风一场雨，枯叶如同溃败的队伍一般，成批掉落，厚厚的一层积在路边，被来往的行人和车辆碾压驱赶，一季的美好，就这样匆匆走向下一季的残破和萧瑟。

　　这一个月里，腾翼忙得晕头转向，出差开会，一轮接一轮的应酬，还有每周固定的两次约会，和家庭聚餐日，在各种角色间切换调整，搞得他完全没有一点私人时间，想回趟家看看亲妈都抽不出时间，周慧那边倒是没事，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宽儿子的心，说自己每天潇洒得很，美容瘦身旅游一样没落下，闷了就和单身老头聊骚一下，还和个网友结成知己，日子过得滋润无比。

　　腾翼听了还真一块石头落肚里的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许诺老娘下周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吃顿饭。只是见不到程楠，心里空荡荡的，说话办事有时难免浮躁，期间算着时间给程楠打过两回电话，交代孔哲不间断地给小孩儿快递吃的玩的，以此来获得暂时的心理安慰。

　　那边的程楠一面吓得连说“不要不要”，一面收到的礼物东藏西藏，生怕被顾宜年知道引来“杀身之祸”。

　　这边腾翼一个劲儿地送温暖，“你好点了吗？我听说你哥打你了，还疼吗？”，“中午的龙虾好吃吗？明天还想吃什么？我叫人送过去。”，“这是最新的漫画，我托人从日本带回来的，国内没有。”，“我今天看见一把好吉它……我想送给你。”

　　程楠每天被搞得诚惶诚恐，“你别再送我东西了，我哥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而且，以后也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我，再见。”

　　腾翼再打过去，程楠索性把他拉黑，气得腾翼将手机扔在桌上，胳膊肘支着头，垂头丧气地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程楠最近表现得很乖，在家学着做饭，每天练琴，物业小张搭的线，给小区里的一户人家十二岁的孩子启蒙吉它，每周两节课，费用给得公道。

　　顾宜年单位不忙的时候，他把程楠一起带去，让他在图书室和操场上打发时间。队里的同事都很喜欢程楠，大家把他照顾得很好。

　　顾宜年想这样就挺好，开始就不该让他去那种混乱的地方，顾宜年现在尽量不出差，加班也是能少则少，他已经不想再努力往上爬了，只想查清楚当年的真相，让师傅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慰，然后或许，找一个小镇，买一所房子，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和程楠生活一辈子。

　　顾宜年站在三楼的窗口抽着烟，看着程楠在楼下的操场上独自运球投篮，阳光在枝叶间明灭相间，程楠的每种快乐都能引起他心中的无限疼痛和纠结。他时常生出一种“身为兄长，对不起”的愧疚！他知道程楠对他的依赖和情感早已超出了寻常，而他又何尝不是，只是程楠可以任性，无知无畏的表达、释放，并毫无疑问地按照自我的意愿活下去，他的世界一成不变：我，哥，还有对哥的心！

　　篮球场上，程楠奔跑跳跃的身影，像一匹在平原上奔驰的小马，让顾宜年看得出神，他掐灭了烟头，套上外套，迈大步下了楼梯，迎着程楠跑过去。

　　“看哥给你来一个。”顾宜年从程楠手中接过篮球，一个漂亮的投球姿势，一投即中。

　　“哥你真棒！”程楠像个小粉丝，高兴地拍手大叫，“传给我，快传给我！”

　　“接着!”顾宜年蹲下身抱住程楠的双腿，将他托举了起来，程楠兴奋地尖叫了一声，准确无误的将球居高临下的扔进篮筐里，双手扒着篮筐，高声问，“哥我帅不帅？”

　　顾宜年笑着不搭话，一看小孩得瑟，就有心想逗逗他，于是借机撒手，程楠被迫挂在篮筐上，晃荡着身体停了几秒，“啊”地一声，飞身落地，转身跑到顾宜年身后，纵身一跳，骑在他背上，一边捶打一边撒娇地说，“帅不帅嘛？”

　　“帅，咱明儿就去NBA报名去！”两个人同时大笑起来，顾宜年背着程楠在球场转圈奔跑，两人的笑声传遍了整个球场。

　　下了班，两人一起回家，晚饭过后，顾宜年端着削好的苹果从厨房出来，程楠卧在沙发上，无聊的换着频道，顾宜年挨着小孩儿坐下，将他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捡起滑落到地上的毯子，重新为他盖好，叉了一块苹果喂给程楠吃，自己也吃一块。

　　“有什么好看的吗？”顾宜年边吃边问。程楠将遥控器递给他，顾宜年接过来，随手翻到了一个旅游频道，美食，美景人文，各种精美的画面交替出现，诱惑力极强。

　　“哥我们也去那儿玩好不好？”程楠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顾宜年说。

　　“好。”

　　“真漂亮，那个看起来很好吃。”

　　“嗯。”

　　“这次去我可不可以带上琴？”

　　“行。”

　　程楠扬起头，冲着顾宜年咧嘴笑，露出一排齐密亮白的牙齿，顾宜年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脸上漾起无比宠爱的笑容，程楠趁机抱紧顾宜年的脖子往下用力，本想耍赖玩，却突然停住，笑容僵在嘴角，盯着顾宜年的鬓角发呆，灯光下，那里的几根白发尤为明显，程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哥，人老了是不是会死？”小孩的思维很跳跃，一下子伤感了起来。

　　“会啊，自然规律嘛。”顾宜年没心没肺的答道。

　　程楠低头无语，半晌竟哭了起来，顾宜年见状立时慌了神，扔了手里的遥控器，搂着程楠的脑袋，一个劲儿的拍哄，紧张地问，“怎么了宝，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我怕。”程楠缩在顾宜年怀里，鼻音浓重地说。

　　顾宜年一下子反应过来，程楠想问题头脑简单，爱一条道走到黑，自己怎么大意了，好端端的把他惹哭，心里直喊后悔！“哥随口说的，哥年轻力壮，离死还远着呢，你不许胡思乱想。”

　　“我不听我不听。”程楠一听“死”字，情绪激动的快要哭了，两手死死地捂着耳朵，身体竟微微的发抖。

　　顾宜年见状双臂微微收紧，将程楠实实地抱在怀里，“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是哥糊涂，说错了话，吓着我们宝了，真是该……打”，他勉强咽下去那个“死”字，在程楠的头顶上亲了亲，赶紧转移话题！

　　“要不咱看个电影吧，哥给你下了《速度与激情》，来再吃一块苹果。”

　　“嗯，哥也吃。”程楠从盘子里拿起一块苹果，霸道的塞进顾宜年嘴里。

　　“来，起来看。”顾宜年嚼着苹果含糊不清的说，站起身往卧室走。

　　“我跟你一起去，哥，等我，”程楠来不及穿拖鞋，光着脚，跟在顾宜年身后，扯着他的衣襟不撒手，像个身处陌生环境的孩子，怕跟丢了大人。

　　“地上凉，穿鞋去！”顾宜年回头一看，皱着眉说道。

　　“那你等着我，不许走开。”

　　“我站着不动行不行。”顾宜年无奈，只好等程楠穿好鞋子凑过来，两个人手拉手一起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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