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山雨欲来风满楼3

　　诺娅在军营角落的一顶营帐中静静翻阅着书籍，在她眼里，这些大师们以精神的清泉赋予文明以无上的尊严和高贵。

　　可她还是不理解战争。

　　为什么呢……拿着剑和长矛，满腔热血地——去毁灭别人和自己？

　　可她自己也只是奔波于万丈红尘中的芸芸众生之一罢了吧。

　　“还在疑惑呐。”蕾莎悄然进来，她已经换上了平时在雨林中的装束，显然是要上路离开。

　　“人生来不就是为了追求美德和知识吗？”诺娅抬头。蕾莎这些天算是和她成为知己了。她有着自己的一套思想，而蕾莎对有死生命的尊重则与不死族社会格格不入……

　　“不完全是。”蕾莎笑笑。她和诺娅获得灵思的方法大相庭径。诺娅总喜欢阅读各式各样的书籍，而她……整个一疯子，从小到大很少回家，穿梭在人界的亚马逊雨林中，感应大地与天宇的生命潮汐，那分明是对生命的诠释与修炼，分明是对人与自然的品位与体悟。亚马逊上接苍冥，下临黑渊，生命灵气孕育于混沌初开、乾坤始奠之时，每一朵浪花都闪烁着大河的异彩，这也不怪她如此热爱这里。而生活在亚马逊之中的文明——玛雅文明，就是库库尔坎根据自己的中间名命名的呢。蕾莎想起这一点，总会偷笑。

　　“可我知道东神族有句话：人之初性本善。”诺娅恨不得翻出自己小脑袋瓜中的所有记忆与知识。

　　“但我们总是让自己的心神，自己的感官沉浸于各种无谓的事物之中，自始至终都无法看清何是文明。”蕾莎不得不承认，她享受这样的辩论。

　　诺娅不甘示弱：“人都有种追求所谓的‘意义’的倾向不是吗？即使这没有任何意义。”

　　“可不是呢。”蕾莎回忆起了在亚马逊的点点滴滴，“在追求刺激的同时，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生命本身就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探险。”

　　“在文明的的秩序里混乱总是无处不在，在进步的光环中退步总是悄然降临。这是老师告诉我的。”诺娅不紧不慢，她坚信自己有一天会获得远眺智慧的能力。

　　蕾莎爽朗地笑了起来，在这天穹间她是最活泼的灵魂。她远离不死族的正常社会，隐匿于万里洪荒之中。她不太喜欢无休止的社交、权利，她爱上在亚马逊中犹如童话般神奇的每一刻，她认为生命中本无卑微与可怜。在永生与必死之间，她宁肯选择必死。她喜欢看着满空熠熠耀眼的星星，坐在最高的树冠上，与库库尔坎争论何是雨林的崇高与美。

　　“不说啦，我该走了。”蕾莎摆摆手，“回亚马逊。”

　　“你为什么要走？”诺娅不胜疑惑。好不容易回归正常社会，这么快，蕾莎竟又要走？

　　“亚瑟真是个混账，好心当驴肝肺。”蕾莎抱怨。

　　诺娅沉默不语，她不知道如何答话——她最开始也很排斥亚瑟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双胞胎哥哥，但过了这么些天，她已经卸下了最初那武装的防备——亚瑟对她真的是好的可以啊！

　　“再见，诺娅。”蕾莎转身离开，随口哼唱起一首歌谣，那歌词由冥界之门的题词改写，而曲调正是来自玛雅部落：

　　“穿过悲惨之城，我落荒而逃。穿过永劫之苦，我远走高飞。……”

　　蕾莎本身何尝不是如此？逃一般，离开自己的文明。

　　视野尽处，一岭横天际接云霞。

　　库库尔坎与蕾莎一同离开，忽然眼前一阵幻觉。恍惚中那雪白的六翼划破空气，如远航的船帆，又似耀武扬威的旗帜。

　　“Vexilla　regis　prodeunt　inferni　！”（拉丁文）

　　地狱之王的旗帜正在前进。

　　呵呵……何止是地狱之王？不死鸟赤金乌、王者之剑黑蝴蝶，你们也在等待出现的机会吧？还有那羲和的六条龙……

　　库库尔坎无奈地笑了笑。这场风暴，还未开始呢。

　　哈德利站在城楼俯视帝都。这是胜利。

　　“站在这里要刮感冒了。”听汐站在他身后，有点不满。

　　哈德利回过头来，望着听汐。嘿，这丫头！

　　“一直盯……盯着我干什么？”听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说起话来竟有些期期艾艾。

　　加油，哈德利，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能行的。想着，哈德利深吸一口气：“我是认真的，听汐……呃……我是说……”

　　“说什么？”听汐微微歪着脑袋。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哈德利居然不认识他们东神族的最优雅的乐器！平时寡言少语的她为了向哈德利这个对乐器一问三不知的家伙解释什么是筝自然费了些口舌。

　　哈德利！你可以带兵，还策划着推翻了同父异母的哥哥，连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哈德利暗暗骂自己。

　　可就是不敢好不好！

　　别紧张……哈德利给自己打了一针强心剂：人家听汐早好久就和自己一届举办过成人礼了，按照东神族的习俗，这个年龄的姑娘早就嫁人了，可她还连个婚都没订！况且，他们不是早就确定了恋人关系了么？

　　“我是说……”哈德利一咬牙，“嫁给我！”

　　“啊？”听汐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认真的。”哈德利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汐的回答附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愿同尘与灰。”

　　·

　　注释：

　　人不能像走兽一样活着，应该追求知识和美德。　——【意大利】但丁

　　自然使生物竞争；自然处处显示，秩序之外有混乱，进步之外有退步。　【法】柏格森

　　由我进入愁苦之城，　/　由我进入永劫之苦，　/　由我进入万劫不复的人群中。　/　正以推动了崇高的造物主，　/　神圣的力量、最高的智慧、本源的爱　/　创造了我。在我以前未有造物，/　除了永久存在的以外，　/　而我也将永世长存。　/　进来的人们，你们必须把一切希望抛开！　——【意大利】但丁《神曲·地狱篇·第三章》　地狱之门门楣题词

　　【羲和的六条龙】：据古代神话传说，羲和驾着六条龙拉的车子，载这太阳在天空中行走。李白《蜀道难》：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愿同尘与灰】：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李白《长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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