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们好……”
那人慢慢的念着这三个字,眯眼凝视了黎君暮片刻,他的视线淡漠,如同神话中神祇的眼眸般,一种至高无上的威严。
倏地,他璀然一笑,原本的神性消失殆尽,语气轻松,如同和好友对话一样,“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黎君暮对于这一变化很奇怪,但还是很诚实的回答,“黎君暮。”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人不让他报出名字的来着。
黎君暮欲言又止,那人却忽的笑了,笑的很是开怀,略显少年感的好颜色衬得他真如普通的少年一样。
“黎君暮啊……”他动了动手,却被缠绕上来的锁链缠的死死的,抬手无果,他微微叹气,抬眸看向他,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长安君。”
“而那位,”他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月白色身影,直接放松的靠在了王座之上,“祂是我的师尊,你唤他至圣便是。”
嗷。
长安君,至圣……
后者的称呼黎君暮总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说过,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思考失败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片雪地中看起来只有他们的样子,难道直接问是不是他们来教自己那个东西吗?
似乎是知道了他在想什么,长安君笑了笑,在黎君暮震惊的眼神中直接站起身,但是天地却没有了之前的异动。
华丽的黑色王座匿藏,锁链也不知所踪。
单薄的里衣衬的他在风雪中弱小且无助。
及腰的发随风飘散,稍微揉了揉被箍红的手腕,一点儿也不在意身上被勒红的痕迹,至圣不赞同的微微蹙眉,上前几步在他的肩上披上了一件鹤氅。
他歪头笑笑,声音很软,“谢谢师尊~”
到此为止,他们两个总给黎君暮一种怪异的感觉……总感觉他们之前的相处方式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是无年他们带过来的?”
?无年是谁。
黎君暮茫然脸,但是想到自己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两个人,有些迟疑的点点头,“是的。”
长安君接着问,“想学青枝颂荒芜?”
“是的……”吧。
他不知道啊。
看着他一问三不知的模样,长安君笑了一声,从他师尊的手里拿回被把玩的发丝,长长的白色衣摆拖曳在雪地中,几乎要与雪色融为一体,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把笛子拿上,”他牵着他的师尊,开始向前走,并没有等待黎君暮的模样,他头也不回道,“想学便跟上吧。”
三人行走在雪地中,黎君暮注意到,略微领先于自己前面的两人就没怎么分开过,名叫长安君的人一直靠着他的师尊……就像是受过什么伤一样。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月光代替了骄阳,他们才停了下来。
荒芜的雪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静,银色的光辉洒在无人之地,雪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只有风在呼啸,它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
黎君暮歪头去看,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子,每家每户都贴着喜庆的春帖,屋檐上挂着红色的灯笼,但是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长安君和他旁边那人却像是习惯了一样,面色如常的走了过去,他选了一扇门,甚至都没有敲门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了才发现,这间屋子明明没有人,但是却燃烧着炉子,把整个屋子都照的温暖明亮。
长安君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床上,抬眼看着有些踌躇的黎君暮,随口调笑了一句,“不进来是怕我吃了你吗。”
黎君暮:“……”
他不知道竟然有人的反差可以这么大,与一开始的冰冷淡漠和漫不经心,不把所有东西放在眼里的态度相比,现在的他和十八九多岁的青年一样没有一点架子。
会开玩笑且有些平易近人了。
“不是要学功法吗,”他拢了拢披风,白皙的指节被至圣握住取暖,整个人如同矜娇的猫猫一样,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坐过来。”
他依言坐过去。
长安君打了个哈欠,没有骨头似的歪着身子靠在他的身上,黎君暮原本是看不清他的脸的,但是——
?这个人怎么和自己长得那么像。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个人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的,眉眼粗看冷漠,如一波浪划破波澜,一眼看不穿,却掩盖不住的绵长荡漾,眉清若水,开朗阳光,除了眉心的金钿,与他几乎是没什么两样。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黎君暮摇摇头,“不知道。”
刚刚睁眼没多久就被扔到了这里,也就知道一个要学习这件事情了,其他的东西一概不知。
“这里是穹宇,”长安君的语气不紧不慢,叙述故事般的语气平淡无波澜,“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叫做烟州。”
“自青州覆灭后,曾经并称为九洲双天穹的青烟二州便成为了时间长河中,一道不起眼的沙砾。”
“而在后面弹指一挥间的千年岁月中,白家的落寞,烟州迎来了属于它的黄昏时刻,陆地下沉,死地沦丧……”
“可以了,”至圣温声打断,“少说点。”
长安君依言停了下来,若无其事的目移,“跑题了。”
那咋了。
“穹宇仅剩的能量还能够让你学一次青枝颂荒芜,”他的笑容有些无奈,“当初的我是师尊教的,学了两次才学会,青枝的地脉能量本就所剩无几,经过我的这一遭,就直接在崩溃的边缘了。”
“好了,话归正题,青枝颂荒芜是四大家族之一,代表正义的阮家的核心功法,你学习这个而不是覆雪奏哀歌,应该是和太子爷一起,遇到了魔物对吗?”
黎君暮依旧是茫然脸,“太子爷……?”
长安君闷笑一声,但好像是牵扯到了伤口似的开始咳嗽,脸色苍白,至圣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微微蹙起眉,伸手揽过他,缓慢的拍着他的后背。
“不碍事,”他无所谓的摆手,也懒得动了,就这样窝着,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你大概率是不记得了,那么我再说一遍。”
“青州和烟州共镇沙漠,而它们的守护家族分别是以正义为法则的阮家和精通语言的白家,这两家的核心功法为「青枝颂荒芜」和「覆雪奏哀歌」”
“其实这两者的区别不是很大,只是专属领域不一样罢了——你现在是何境界了。”
境界吗?
猝不及防的话题转移,黎君暮愣了两秒,下意识的回答,“金丹初期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回答过这个问题之后,眼前看起来非常脆弱的青年,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抹似有若无的失望。
“……才到这里吗。”
他收敛起了冷漠的气质,轻声细语道,“沧海不朽梦回还是无年教给你的,那么青枝颂荒芜便由我来教吧。”
说完,他便犯了难,长安君看向至圣,寻求意见,“师尊,可以去青州吗。”
至圣微微摇头。
不允。
“会被祂发现。”
“那又怎样,”他甚不在意,“祂针对我的事情还少吗,不过既然师尊说不行,那便不去了吧。”
长安君的语气略带歉意,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君暮,现在已经没有足够的场地让你去学习了,不过你能接受自己背吗?”
“?”
自己背啥。
“这本功法是在沙漠的基础上编撰出来的,极具生命力的一套法诀,”长安君见他不解,含笑解释,“作为‘正义’代表所习得的功法,优缺点很是明显。”
“对于魔物就不必说了,此功法是他们绝对的克星,然而对于人族妖族乃至鬼魂都会有一些克制作用,可以算作全能,但是并不精通。”
“除此之外,如果你天赋异禀,还能习得它的衍生功法——「诗赋予圣茗」”
“其实它才是青枝颂荒芜的核心能力。”
说完这些,长安君微微抬起头,灿金色的眼眸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扬手,又轻放,下一瞬,明明是在屋内,地上却凭空萌发出了绿茵茵的小草。
房屋的轮廓逐渐模糊变成线条,就像是幼童拿着铅笔乱画的画一样,而后被一双看不看的橡皮擦去,莫名其妙的发出“咔嚓”一声,最后化为飞灰。
上一个瞬间还是在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里的小木屋里,下一瞬就变成了充满生命力的草地。
放眼望去,草地仿佛是和地平线连接,像一块巨大的绿绒毯,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绿意盎然,随风轻轻摇曳,像海浪一样起伏。
站在草地上的黎君暮有些懵,他以为是在做梦,可是脚下柔软的触感和微风吹过时的清凉无一都在证明这是真实的。
“……这是怎么做到的?”
“法则知道吧,”长安君站在他的身边,竟然知道解释了,“修士到了元婴境界 便可以领悟法则,我那时候领悟的是空间法则。”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空间是与时间相对的一种物质客观存在形式,表现为长度、宽度和高度,不同的存在形式和运动状态被度量,这些差异被称为空间。空间由不同的线组成不同的形状,线内便是空间。”
说着,他微微俯身揪了一根草,“因为质量永不均匀地布满空间,分布状态在随时地变动着,所以质量在改变空间的分布状态时便产生了物理学上称之为惯性或万有引力的可测量现象。”
“时间、空间、质量合称万物三要素,没有质量就没有空间,没有空间就没有时间,如果诗化描述,则是原生质,质生空、空生时,时生万物。”
猝不及防被科普的黎君暮没听懂。
长安君无奈,“那你就当我是同时用了时间法则推动那间木屋的既有时间至尽头,然后配合上空间法则的转移做到的吧。”
这种就是太过于详细了,普通修士根本不会把自己法则能力告诉其他人,但是长安君简简单单的就告诉他了。
“嗷。”
这次听懂了。
“那我们现在是……?”
“青枝颂荒芜的关键因素,是在一片死地中迸发生机的纪云,所以镇守于沙漠之边的阮家和白家修炼此功法再适合不过了。”
“但是因为沙漠是祀梧焚烧殆尽后,还有一定的怨魂残留,是以并不能把它彻底净化。”
这句话是提前预判黎君暮的话了,他咽下那句没问出来的“为什么不能直接净化”,默默的点头。
长安君从至圣那里接过来一个卷轴扔给他,“喏,这就是。”
黎君暮垂眸看,上面记载的是青烟二州自千年前一直到现在的历史。
“天地万象,孤影独行……”
“万事皆在长安君的预料中,命运回响于九天之上,似轮回重复不断,诗歌已经无法承载历史……天道湮灭不过是时间长河的缩影,既定的命运……在不久的将来,”
他愣神,卷轴的末尾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这时候,长安君幽幽的话传来,“没写完,是因为编撰此功法的人已经死了。”
滂昒:之前写过番外就不写了,元旦加更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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