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日记

他的日记

林深

有一只麋鹿在幽深的林子里迷路了。

他会找到她的，因为他答应过她的。

（备注：十岁）

2012年5月7日，蝉鸣初起的午后，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裹挟着香樟树气息的风里，出现了一个扎着双马尾的身影。

她好像叫陈鹿，转学生怯生生地站在讲台旁，脸颊泛着樱花般的红晕，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活脱脱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班主任话音未落，她就因为被后排男生的玩笑声吓到，红了眼眶。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她发梢跳跃，我盯着她湿润的眼睛，忽然想起电视里清晨在溪边遇见的幼鹿 —— 湿漉漉的眸子，藏着未经世事的惊惶。

她很可爱。

......

2012年9月1日，开学的第一缕晨光里，我望着空荡的邻座发呆。

粉笔灰在光束中浮沉，恍惚间似乎还能听见陈鹿抽抽搭搭的哭腔。

同学们嬉笑打闹着分享暑假趣事，而我攥紧校服袖口，喉间泛起酸涩。

明明总嫌她娇气，可此刻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才惊觉那个追在我身后的小小身影，似乎对我来说有点不一样。

......

2015年5月7日，当那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跨进教室时，我的笔尖 “啪嗒” 折断在草稿纸上。

同样圆润明亮的杏眼，同样小巧的鼻尖，却再不见当年的怯弱。

她变了、可是时间总是会改变人的不是吗？

她抱着书本走过过道时，发梢扫过我的课桌，带着冷冽的薄荷香。

当我听见后排男生嘲讽她 “转学生就是没人要”，鬼使神差地将撕碎的试卷砸在对方桌上。

她仰头看我的眼神，像淬了冰的月光，全然没了记忆里的依赖。

可当她小声说出 “谢谢” 时，我分明看见她睫毛颤动的弧度，和三年前那个哭着要我帮她捡橡皮的小女孩重叠。

......

2015年9月1日，暴雨倾盆的傍晚，我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看着她拖着行李箱渐行渐远。

雨幕模糊了她的背影，却清晰勾勒出她倔强不肯回头的轮廓。

她校服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那是我六一偷偷塞进她课桌的生日礼物小鹿吊坠。

她会意外我知道她生日吗？

雷声轰鸣中，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习惯了她跟在身后的脚步声，习惯了她在我做题时悄悄塞来的草莓牛奶，更习惯了她每次被欺负时，第一个望向我的眼神。

......

2018年5月7日，当班主任指向我身旁的空位，陈鹿抱着书本走近时，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歪头打量我的模样，像在审视陌生的路人。

窗外的蝉鸣陡然刺耳，我攥紧校服下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三年又三年，她的记忆在无数次转学中被清零，而我的时光却永远停留在初见那日 —— 她究竟要经过多少个盛夏，才能真正记住我的名字？

或者说记住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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