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彼日清晨，寒风席卷，风雪交织漫天。

玉无心端着一碗热汤进了徵宫的药房。

药房内，宫远徵捧着一卷医案仔细翻阅。

他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却又十分仔细，确保不遗漏任何一个重要的信息。

“公子，喝碗热汤休息一下吧。”

自他们返回宫中，至今已过了三日，然而宫远徵却是每日早出晚归，玉无心即便身处徵宫，也鲜少有机会得见他的身影。

宫远徵轻应一声，“放那吧，我一会就喝。”

少年神情专注，不知时间几何。

见他如此，玉无心就坐在宫远徵旁边的矮案上也不说话，只从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细细翻阅。

良久，宫远徵从医案里抬起头来，喃喃道：“怎么会没有……”

玉无心听见他的动静，抬起头来问了一句：“什么没有？”

宫远徵疲惫的拧了拧眉心，“你可还记得当日的那个贾管事？”

玉无心倒是记得这人，就是因为他，宫远徵才被送进了地牢里。

“记得，贾管事怎么了吗？”

可她记得，当日贾管事攀污不成，想要逃跑，却被宫远徵的暗器打中，而后咬破齿间毒囊身亡。

“贾管事身亡那一日，有人往他房中放了一枚令牌。背后刻着“无名”二字。我和哥哥顺藤摸瓜，查到山下他的家人身上，得知他有一个儿子，两年前身患重病，药石无医。却被宫门的大夫给治好了。”

“本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却突然起死回生，力大无穷。但现如今，他的妻子早就搬走了。医馆的诊治记录里这两年间也并无大夫出宫门诊治的记录。”

玉无心不解，“公子为何现在要查贾管事？”

眼下他们不是正在追查是谁同无锋传递消息吗？

宫远徵回道：“雾姬夫人遇刺，这个时间点太巧了。我总觉得她和无锋脱不了关系。但令牌出现在贾管事房间，顺着他找也许能有发现。”

“虽然哥哥已经进入后山捉拿云为衫，但是我想，宫子羽那个蠢货一定会护着云为衫，若是我能再找出雾姬夫人的破绽……”宫远徵扯唇轻笑，唇边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双管齐下，我倒要看看宫子羽会在他亲爱的姨娘和心爱的女人之间如何抉择。”

“玉儿，我定会为玉家死去的满门讨回一个公道的！”宫远徵看着玉无心，目光坚定。

可惜他并不知，玉家的真实身份。而她自己，也是目的不纯的进入宫门。

玉无心在心底里轻轻叹一口气。

她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宫门之内，居然混进来这么多无锋刺客，那会不会还有无锋隐藏在暗处我们没有发现？”

宫远徵扯唇轻笑，“当然，上官浅也是！”

玉无心听了这话心里一惊，“公子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留她在宫二先生身边？”

宫远徵垂下眼睑：“只是怀疑而已，虽然我总觉得她心思不正，却没有确凿的证据。”

“我哥这人，心底里将宫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重宫门，讲规矩。大赋城上官家又是名门望族，朝廷之重。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上官浅，怕是会得罪朝廷。”

是以虽然怀疑，却只能将人留在身边暗中观察，等待她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优秀的猎手总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猎物进入陷阱。

玉无心了然，怪不得宫远徵之前要她远离上官浅，原来是一直就怀疑着她。

“既然宫门大夫这两年没有下山诊治的记录，那公子又待如何？”

宫远徵合上医案，“也许那个大夫不在前山，而在后山月宫呢？”

宫尚角这次进入后山，除了捉拿云为衫外，还要向月长老查问是否有大夫近两年的出诊记录。

玉无心敏锐的听到后山两个字，不由得问了一句：“后山？”

她看过云为衫给过的宫门地图，虽然还不太完整清晰，但也从未见过后山。

“对。其实世人只知道宫门前山的四宫，却不知道后山的花雪月三宫才是整个宫门的核心力量所在。月长老出身的月宫，便善医理。”

这倒是闻所未闻。

但玉无心也不甚在意，可以说，对于整个宫门，除了宫远徵，其他人和事她都不甚在意。

于是她只是点点头，没再多问。

宫远徵的思绪却随着医理这两个字逐渐发散，他又回想起金重的禀报：“起死回生……力大无穷……”

不远处的水晶笼箱内，一朵出云重莲静静地含苞待放，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纯净与美好。

宫远徵的余光瞥过，有片刻的怔愣，随即便立刻否决。

不可能，出云重莲世间少有，他辛辛苦苦培育出了四朵，一朵经过老执刃之手送给了死去的少主宫唤羽，余下的三朵一直留在徵宫药房内，由他悉心照料，贾管事的儿子怎么会有机会吃到这绝世罕见的出云重莲呢？

不可能。

宫远徵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过荒谬，随即便被他抛之脑后。

看了这么久的医案，宫远徵难免觉得有些疲乏，他放下医案，端过一旁放在锦盒里保温的瓷盏。

掀开盖子，执起勺子轻轻的抿了一口。

热汤下肚，带着三分辣意和甜味，四肢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姜饮茶？”

玉无心点点头，厨艺一事上，她着实没什么天赋，这道姜饮茶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外面下了雪，天寒地冻的，我便煮了姜饮茶想给公子驱驱寒。”

宫远徵闻言诧异：“下雪了？”

“对，下了许久了。”

这倒是一件奇事。

“上元灯节都过去那么久了，应该入春了才是，怎么还下起了雪？”

宫远徵起身，伸手邀请玉无心：“走，我们去看看雪景？”

“好。”

玉无心浅笑，将手搭在宫远徵的掌心。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站在廊下。

大学疏疏，从天空中坠下。覆的大地银装素裹。整个世界白皑皑的一片，十分的干净雪亮。

庭院里的桃花还开的正盛，纵使被大雪覆盖了枝头，也要破开雪霜傲立而绽放。

白中带粉，娇艳艳的一片，十分美丽。

宫远徵叹道：“今年的凛冬居然这么长。”

玉无心伸手接过屋檐上坠下来的一片雪花，看着晶莹剔透的雪花在指尖慢慢融化，道：“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忽然间感觉肩上一暖，玉无心抬头，是宫远徵将他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肩上。上好的狐裘十分暖和。

“说什么伤感的话，今年是我们度过的第一个冬日，往后我们还有很多个冬日。用不着白雪覆满头。”

玉无心回眸一笑，目光灼灼：“你说得对，我们还有很多个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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