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兄妹(上)

好似从前一般，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紧紧地抱着她，沉默地安抚着她。

鼻息间都是他沉厚的木质香味。

直到将自己的情绪完全发泄完，她才敛了声息，伏在他的怀抱中。

“宿宿，现在感觉怎么样？”等到她的声音微弱了，他才出声，轻柔地替她抹着眼泪。“还行，但是没力气。”她懒懒地靠着他的手臂卧在他的怀抱之中，看不够一般地凝视着他，声音很轻，生怕将这个梦惊动，“阿兄……你知道么，我曾经看过你的死，一遍一遍，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我也曾经看不清你，一度以为一切都是我的梦，我没有血脉相连的家人，我没有家……”“我在。”他低下脑袋，去看她，拥抱着她，“我在了，以后，你不必羡慕谁了。现在，你也是有兄长的人了。宿宿，你一直有家的，等我们回去，我们就团聚了。”“你也知道我羡慕过羽挚她们！”她看着他，与其有一瞬间的埋怨，带着手链的手松松地环着他的手腕，急切，“阿兄，你不会走了，对不对？我们的家会一直在的，对不对？”

“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只要我活着，你就有家。”那双眼睛里浮起痛色，他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对不起你，我擅作主张，你漂泊流离。东秦府虽然温文尔雅，但毕竟，于你而言，是寄人篱下。然而，比流离失所更可怕的是千夫所指、人言可畏，我以为。但我不知道你会如何选，所以，宿宿，对不起，在你最需要家人的时候，我带你离开了阿爹阿娘。”岚樱眠看着他，没有回答，眼眶通红——她凝望着他面容的轮廓，良久没有开口。“宿宿……不愿意原谅我么？”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手臂都收紧了。

“阿兄，你知道么。”安静了好久，她才缓缓开口，原本放在身侧的手回拢，将他环住，手中的手臂止了颤抖，“我唯一怪你的地方，在于你替我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是因为身为长子么，要替我做好所有的保障？你让我怎么还？我心里有愧，我辗转难安，你可曾想过？”

“我没想过让你还，宿宿，这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她，“你不要有压力，这是我的请罪，我向你请罪，你不必有愧。你知道么，我当年替你一点点将双筑准备，我是满心欢喜，我很想见证你看见这一切时候的欢喜，那是每一年、每一个节日我想送你的礼物。你本该是最幸福的人，我们家庭和睦，家境富裕——”

“阿兄……我很喜欢。”岚樱眠忽然抱住了他，说着去抹自己的眼泪，绽开了璀璨的笑容，“我很喜欢……谢谢阿兄。”

“宿宿，你还好好的，我很高兴。重逢是一件欢喜的事。”他在愣怔之后也将她紧紧抱住，低下头摩挲着她的发丝，埋在她颈项，“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去大漠，去带你看我曾经看过的一切，我们还会有很久很久很久很久相伴的时间，久到那些分别的年岁都只是罅隙一瞥。”“我们的寿命……哪里有那么长……”她仰起头去看他，声音里有些笑意，“阿兄，你帮我将掩藏解除了么？”“嗯，要看看你自己么？”岚峰爻看着她，满目的欢喜和悲哀，“很美，宿宿，你很美。”

“可是为什么我看到了阿兄的难过？”她凑近了他。“我错过了你的成长；我回来时，你已心有所属。”“可是阿兄，你才是第一位的。阿爹阿娘，还有阿兄，才是第一位的。我与他说过，他明白的。”她抱住他，故作轻松，“阿兄难道敢说自己没有意中人么？”“宿宿，我与她，没有可能，除非我们中有人放弃自己的身份。”他轻轻摇摇头，仿佛一盏琉璃，一碰就碎，“……我不爱她。我并非良人，配不上她。”

好似看出了她的不甘，他又摇摇头，轻柔道：“不必再劝了宿宿，那么多年，我早已经想明白了。”

岚樱眠看着他，她再一次认真地看他，描摹他眉目，良久，她摇摇头：“阿兄那么好，怎么会配不上谁？”“宿宿，我已经犯过错，没有第二次了。”他再一次将她抱住，“我已经满足了，有你，有阿爹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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